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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又過了幾日,那化名雲中客的書生果然故技重施,又開始借著來年科舉的東風出入於各大文會、宴飲場所,賣弄技藝才學,意欲做那以假亂真、引人入伙的營生,結果就被守株待兔的衙役們逮了個正著。

    十一月底,曾化名如意先生、雲中客的騙子頭目並一干黨羽被押送到峻寧府,雲匯知府也抽空來了一回,陪龐牧親自主審了。

    那真名寧凝的騙子頭目生的倒是斯文俊秀,也真有幾分才學,可惜為人不知檢點、不懂收斂,當年考中秀才功名後竟在妓院一住半月,大寫淫詞浪曲,被人提醒後非但不懸崖勒馬,竟變本加厲,於除夕之日公開題寫對朝廷不敬的歪詩。當地知州知道後勃然大怒,直接革了他的功名,並判了此生禁考。

    誰知寧凝不僅不思改過,竟破罐子破摔,就此浪蕩起來,並迅速結識了許多狐朋狗友。

    因他沒了功名,又淪落致斯,家人也恥於與他為伍,更怕帶累了族中其他讀書人,便將他攆了出去,直接從族中除名。

    自此之後,寧凝便與那一干黨羽四處遊走,仗著一副好皮囊和三寸不爛之舌大肆行騙。

    在這之前,這夥人都只是小打小鬧,往往是在某地挑一頭肥羊,哄他買了假古董就跑。

    可沒想到幾年下來,竟無一失手!

    持續的勝利使這群人的信心急劇膨脹,而且寧凝等人也確實過夠了這種居無定所的日子,疲於奔命,商量過後,決定嘗試著干一筆大的。

    眾人主意已定,便著手挑選目的地,選來選去,覺得峻寧府尚武,百姓多富裕,難得又多武夫,想來以頭腦簡單聞名……

    只是沒想到,這頭一筆大買賣就給人抓住首尾,還沒來得及二次開張就被抓住,鋃鐺入獄。

    結案那日,寧凝還在長吁短嘆,不是後悔作此醜事,而是後悔選錯了地方。

    本案雖發在峻寧府,但在這之前寧凝一夥已經屢屢犯案,牽涉範圍之廣、數額之大難以想像,乃是全國性的大案典型,按流程合該上報。

    最後,晏驕親自寫了摺子並相關文書,用了印,同一張桌上跟龐牧做了交接,正式將案子歸到刑部,稍後交由邵離淵處理。

    第135章

    如意先生一案前後耗費整整三個月才破獲,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燕清帶著人敲鑼打鼓來送匾額時, 鵝毛大雪正夾著寒風在城中肆虐。

    來的時間不短了, 案子破過不少,百姓們的感激也有許多, 但如此興師動眾的還是頭一回。

    晏驕披了火紅的大氅,與一身黑的龐牧並肩站在衙門口, 色彩對比濃烈的一塌糊塗。兩人略看了幾眼之後,就有些羞恥。

    因為以燕清為首的幾位被騙者家屬竟試圖往他們身上掛大紅花……

    顯然龐牧也不大想要,當即肅容道:「分內之事,心領了, 諸位父老不必客氣。」

    他生的高大威猛, 氣勢凌厲,平時在熟人面前開懷大笑時便如高原藍天,暢快爽朗;而每每像這樣面無表情時, 總會令人本能的心生懼意,哪怕現在口口聲聲說的是「不必客氣」,但在下頭人聽來卻跟「你們再敢動試試」沒什麼兩樣。

    話音未落, 街上的嗩吶聲都停了下,打頭的燕清等人下意識抖了抖, 果然訕訕的將胳膊縮了回去。

    晏驕正戰略後撤時,就聽斜後方一道帶著濃重鼻音的嗓子悠悠響起。

    「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啊, 啊,啊切!」

    「馬大人沒好利索就跑出來,當心加重。」她轉過身去,對後頭那皮襖、皮帽、皮靴、大圍脖一樣不少的中年男子道。

    那中年男子又狠狠打了幾個噴嚏,吸了吸紅彤彤的鼻子,無奈苦笑道:「還好還好,總在屋裡憋著,沒病倒要憋出病來了。」

    頓了頓,帶著幾分驚嘆的伸手去接紛紛揚揚的巨大雪片,親眼看著它們在掌心融化,還感慨的念了幾句詩,又道:「北地鵝毛大雪,當真名不虛傳。」

    後頭齊遠聽見這話,噗嗤就笑了,抱著胳膊道:「這算什麼?馬大人若是有機會,可往西北一看,那裡的雪花俱都連成片,一朵一朵,像蓆子,像烏雲,像春日裡結成團的楊絮,唯獨不像雪!鋪天蓋地,砸的人抬不起頭來!風雪時幾步開外就瞧不見人,一不留神就迷了路,偏風又大,妖精下山似的嗚嗚作響,大聲喊也聽不見,等回頭風停雪歇,裡頭的人順著找出來,早就在雪窩裡凍硬了。」

    他的口才不算多麼出色,難得俱是親身經歷,三言兩語間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場景。

    初始馬大人還聽得悠然神往,可最後「凍硬了」三字一出,他臉上的笑容也跟著硬了。

    嗯,做人呢,還是軟乎點好……

    因龐牧年底奉旨進京,轉過年來又是大婚,不用猜也知這一去就回不來了,聖人更是十一月上旬就巴巴兒打發了接任官員來,如今政務交接已近尾聲。

    來人大名馬嘯離,長於西南,後幾次任職皆在東南一帶輾轉,如今三十八歲了,除了當年春闈和中間一次進京述職,竟還是頭一回正式準備在北地紮根。

    說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見大雪。

    他來時興致勃勃,平均一天能寫兩首詩,基本上車帘子就沒蓋嚴實過,結果半道上就凍病了。偏又心懷文人特有的浪漫主義情懷,到了目的地也不安分,大半夜巴巴兒爬起來雪夜賞月,於是剛好一點再次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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