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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晏驕聽得大呼過癮,又不住感慨唏噓,「真是恃才傲物啊。」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本以為廖無言就夠張揚了,可隨著了解深入才發現一浪還比一浪高。上到升為朝廷肱骨的刑部尚書邵離淵,下到這位最新冒出來風流生臨清,明顯都帶著狂書生的印記,所依仗的就是一腔才華。

    從這天開始,晏驕對未來更多一點期盼,就想著什麼時候真能近距離瞻仰一下就好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八月初,中間廖無言又跟臨清通了兩回書信,期間更有種種波折不消細說,最後好算是找到了王順的下落。

    那王順是個買賣人,一年到頭四處販賣布匹,聯絡不便,饒是臨清也費了好大功夫。

    得知峻寧府發現的一具白骨很可能就是姐姐後,王順當場痛哭失聲,連夜安排了買賣就往這邊趕來。

    中秋團圓節的三天前,八月十二,從江南啟程的王順終於風塵僕僕的到了,一進衙門就說想要認屍。

    晏驕等人就很為難,就那麼一堆白骨了,神仙也認不出啊。

    「你還知不知道其他的特徵?」晏驕提示道。

    這一路上王順都緊繃著弦,一時想若那白骨真是姐姐該如何,若不是又該如何,總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幾天功夫就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也飄飄蕩蕩的。

    雖說早些年他也覺得姐姐可能凶多吉少,但畢竟一直沒有確切的消息,心裡只是存著一絲僥倖,能騙自己說或許姐姐一直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安定生活……

    可現在見了眼前那個大罈子,他心中忽然就冒出來一個毫無根據的念頭,直接就將多年來的僥倖打得粉碎:

    他直覺那些白骨就是姐姐。

    王順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努力回想,想了半天,還真叫他想出來兩條。

    「有的!」他聲音發顫道,「我姐前頭牙齒不好使,後槽牙用的多些,左邊下面倒數第二顆因為曾替我咬過核桃略崩了一點尖,打那之後喝點涼水、吸點冷風便會疼痛。她前面一顆門牙靠右下面一點有個芝麻大小的淺窩,平時吃點帶顏色的東西便會留下痕跡,小時候村里總有孩子取笑她……」

    說到最後,他又不自覺回想起兒時姐姐帶著他四處玩耍的情景,禁不住再次淚如雨下。

    晏驕忙去看那骷髏頭的門牙。

    因為年代久遠,門牙上面的淺窩本來就小,多年過去更是幾乎看不見。若他不說,誰都會以為是被自然腐蝕的。而且人的牙齒千奇百怪,後面大牙的咀嚼面更是幾乎沒有規律可循,所以一開始晏驕並未將其當做顯著特徵。

    可現在,這一樣樣的都對上了,就不能再用偶然解釋。

    她便嘆了口氣,對滿面淚痕的王順點點頭。

    若非情分深厚,這樣細微的特徵根本不會知道。

    王順的身體一僵,然後便撲在那堆白骨上嚎啕大哭起來。

    也是一個將買賣經營的有聲有色的大掌柜,可如今卻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不成調的哭聲里都透著絕望。

    第125章

    來到大祿朝兩年多了, 晏驕還是第一次見個男人哭成這樣。

    他簡直就是趴在那堆白骨內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音都喊劈了, 臉上的眼淚像下雨一樣嘩啦啦流下來, 瞬間濕透了前襟。

    哪怕不知道前因後果, 可只是這麼看著,就叫人忍不住跟著眼眶酸脹。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 下意識拉住了對方的手。

    唉,世間最讓人無能為力的慘事, 莫過於陰陽兩相隔。

    等王順哭過一通之後才被人半拉半拽的扶起來,按到外間的椅子上,晏驕又叫人上了凝神茶。

    方才王順哭得不能自已,現在還有些轉還不過來, 不過到底是個積年的生意人, 心思細膩,本能的站起來接了茶,啞著嗓子道謝, 又一掀袍子跪下磕頭。

    「草民失態了,實在是」

    「人之常情罷了,」龐牧溫聲叫他起來, 「坐下慢慢說。」

    他素來最愛重有情有義之人,此刻見王順如此, 又思及此人多年來一直苦尋家人,非常人能及,怎麼會怪罪於他?

    王順是個白身, 且商人地位低下,並不敢與他二人並坐,定要去下頭跪著回話。

    上首兩人拗不過,也知世情如此,便叫人拿了個厚實的軟墊給他。

    龐牧見他舉止有度,言談順暢,心下寬慰,又問他是否讀過書。

    王順嘆道:「草民幼時家貧,雙親去的早,幾乎是姐姐一手帶大,她雖是個婦道人家,卻頗有遠見,拼命熬夜做活,又走街串巷販賣東西供我讀書。」

    說到這裡,他眼眶裡又止不住的滴下淚來,一邊抬袖去擦一邊哽咽道:「奈何草民天資愚鈍,考了數回也不曾中,實在不忍姐姐再為我白費力氣,最後便索性跟高強打下手,後來自己出來學著做些買賣,倒還有幾分意思。」

    他早已與姐夫撕破臉,多年不曾往來,此時被迫提及也不再尊重,只以姓名相稱。

    晏驕唏噓道:「你們姐弟真是情分深厚。」

    王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被她一句話勾下來,當即泣道:「我娘本是外族拐來的,後輾轉嫁給我爹做了他第三個老婆。當時我爹已經六十多歲了,我娘才生了我那年他就死了,前頭兩個老婆留下的幾個孩子欺負我們母子三人孤苦無依,半分家產也不肯給,直是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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