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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小六的聲音從屋頂上傳下來,「早就回了,只是我看你忙的連吃飯的功夫都沒了,且氣氛也不對,估計沒有看這個的心思。」
「多謝。」晏驕狠狠嘆了口氣,小心的將紙條伸開。
微微晃動的燭火下,「想你了」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像字跡的主人一樣張狂。待要再細看時,卻又好似隱約透出那麼點兒留守的委屈。
晏驕一怔,然後噗嗤笑出聲來。
說起來,一開始她想給龐牧傳的,可不就是這三個字?兜兜轉轉的,到底是回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心有靈犀猶如冬日裡的一把火,好像一下子就叫她心裡被方沉那變態刺激過的地方重新變得柔軟而溫暖起來,晏驕忽然來了點精神,重新鋪開紙筆,準備寫回信。
出來這短短几天內發生了無數事,她本有千言萬語想說,可等真正提筆的那一刻,卻又覺得似乎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咬著毛筆桿粗粗盤算一回:等王知縣整理好卷宗至少要一天,看那死都不能錯過的方沉遊街,再一天;返程再加一天,少說也得三天。
晏驕拍拍臉,百般不舍的寫道:「等我回去,三日後歸。」
許下承諾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緩慢的令人難以忍受,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遊走在外養家餬口的一家之主,而龐牧才是那個熬燈費蠟苦守在家的小嬌妻,雙雙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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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王知縣沒有大肆張揚,可陸續去邢秀才家上學的學生和家長們還是知道那兩位備受尊敬的老人被害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半個縣城都轟動了。
許多曾受過他們恩惠的人淚灑當場,然後成群結隊的跑去衙門磕頭,求著縣太爺將那天殺的畜生碎屍萬段。
王知縣也十分動容,親自出來安撫一回,又說了晏驕的來歷和功勞,「晏大人已經上書聖人,想必不日就會有結果,諸位父老鄉親只管放心!」
眾百姓都是叫好,又聽王知縣說明日要將人犯遊街示眾,便群情激憤起來,紛紛表示要回去準備碎石頭和垃圾,第二天一定去搶個好位置砸死方沉。
實際上,不等鄉親們動手,被押入大牢的方沉也正在遭受「折磨」。
須知整個雲富縣大牢內已經有十多年沒關押過殺人犯了,莫說衙役,就連裡頭那些被判幾年不等的犯人們都對方沉唾棄不已,打從他進來那一刻起,各色不堪入耳的叫罵和污言穢語就沒停過。
跟方沉一比,好像其他犯人都變得純潔無害起來。
雖然不能明著打,但暗地使絆子是少不了的:進去兩天了,方沉就沒吃過不餿的飯,沒喝過不臭的水,加上被打的傷口又沒好,半夜發起燒來,只是煎熬。
衙役怕他死了,不情不願的去稟報給王知縣知曉,老大人聽後冷哼出聲,狠狠皺眉道:「去請個好大夫,務必熬到行刑才好。」
想死?哪兒有那麼便宜的事!
衙役轉身領命而去,走出去幾步又聽王知縣叫道:「也不必講究好藥,多放些黃連敗火!」
到了遊街那日,晏驕師徒和許倩也做了便裝打扮,混在人群中,狠狠往方沉身上丟了些東西,這才意猶未盡的往回走。
人就怕心裡有了牽掛,曾經晏驕覺得自己無比瀟灑,說走就走,出差在外一兩個月都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她卻恨不得騎得是飛馬,三下兩下就飛回峻寧府。
走到三分之一處,天公不作美下起小雨,小八抬頭望了望天,趕上前道:「大人,這雨估計會越下越大,一時半刻也停不了,要不要就近找地方避一避?」
晏驕擰著眉頭看著天色,心中暗暗叫苦。
此刻已近申時,到最近的村莊少說也要兩刻鐘,這一來一回間半日就廢了,且明日還不知是個什麼狀況,誰知能不能回家……
「家」字一浮現,她心裡立刻又迫切了幾分。
家裡有人在等她吶。
「大人,別看了,這雨下的這樣大,今天肯定回不來了。」齊遠看著已經保持這個姿勢不知多久的龐牧,忍不住勸道。
龐牧兩道眉毛皺在一起,沉默了下才吐出幾個字,「你先進去,我再等會兒。」
她說了今天回來的,倘若真回來了,卻又一眼瞧不見自己……可雨也實在太大了,他又希望晏驕能顧惜身體,等雨停了再走,這兩種矛盾的心情此消彼長,互不認輸,幾乎將這老大一條漢子逼瘋。
齊遠嘖了一聲,搖搖頭,無聲扯了扯嘴角,陪他一起站著。
情之一字,當真奇妙,若往前推兩年,誰能想到這可止小兒夜哭的三軍元帥也有這般耐性站在大雨里巴巴兒等人呢?
哦,除了打埋伏戰的時候……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早上還是萬里無雲的,誰成想晌午一過就飄起牛毛細雨,然後嘩啦啦越下越大,到了這會兒早已變成豆大的雨點,打在地上劈啪作響,濺起來水花老高。
兩人站在衙門口屋檐下,幾乎與兩側石獅子融為一體,路過的人冷不丁看一眼都要嚇一跳,心想啥時候又買了一對石人?
屋檐擋雨,卻擋不住台階上慢慢積起來的一層雨水,大顆大顆的雨點從天上砸下來,打出一個個碩大的氣泡,在水面上晃悠悠漂一段,噗嗤一聲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