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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燭光搖曳下,端的是一雙水銀點漆的美目,然而此刻王知縣心如擂鼓,實在沒心情和膽量欣賞,勉強擠出幾分稍顯尷尬的笑,「大人,天色已晚,還繼續看麼?」
晏驕輕輕發出一聲鼻音,倒也沒繼續追究,只是蹙眉道:「還沒正經瞧出什麼眉目,如何不看?左右回去也不能安心歇息。」
王知縣連忙點頭,「是極是極。」
左右經過今日種種,他對這位傳說中的晏大人是心服口服,不敢有半點敷衍和輕視,唯她馬首是瞻。
晏驕又將兩具屍體附近細細看了一回,尤其是血跡。
邢秀才仰面而死,血主要噴向上方和前方,而前方約莫一人寬的位置卻是乾淨的,證明當時兇手就在對面,因為血噴濺太快,來不及或是乾脆不想躲閃,那一部分血便噴到了他身上。
至於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玉書,血跡主要集中在傷口所在的腰側方向,在地上匯成一大汪血泊,然後便是一行血腳印從裡面向外延伸,直到消失不見。
而除此之外,屋裡竟都十分乾淨,暫時沒發現任何因為翻動而染上血跡的地方。
莫非兇手竟真的只是為了尋仇?
「大人,」一個三十來歲的衙役突然上前來,對晏驕抱拳道,「卑職懷疑死者梳妝檯上少了首飾匣子一類的東西。」
死者玉書是個很愛乾淨的老太太,屋內日日打掃,收拾的一塵不染,沒有一點痕跡,故而便是有什麼物事移動了位置也瞧不大出來。而衙役們又都是頭一回來,也沒個參照對比,所以一開始並沒看出什麼可疑之處。
兩位老人的家境真的不錯,臥房內的床榻是類似於拔步床的那種,自帶頂梁和梳妝檯。
那衙役指著梳妝檯道:「大人請看,這銅鏡旁邊好大一處空白,旁邊又有梳子、頭油之類。卑職想著,死者家境不差,屋內衣裳也面料考究、紋繡精緻,自然也少不得首飾。可方才卑職找來找去,都不曾見到首飾匣子。」
眾人恍然,晏驕讚許的沖他點點頭,「說的不錯,你很好。」
那衙役便有些激動,忙抱拳道:「大人謬讚,不過是卑職渾家平日也愛擺弄些花釵脂粉的,看得多了罷了。」
案件有了進展,晏驕的心裡也微微鬆快了些,又見方才氣氛凝滯,便主動開了句玩笑調節,「如此說來,回去你可要好好謝謝你渾家。」
那衙役撓頭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掩飾不住的小驕傲,「是。」
確認沒有遺漏之後,晏驕才對王知縣道:「有勞王大人找幾個穩妥的人,將屍體帶回衙門,我要驗屍。對了,他們可還有家人?」
「沒有,」王知縣搖頭,「長輩早已死絕,晚輩五服之內的也皆不在本地,多年不曾往來。不過大人,既然死因已明,何須再驗?」
「誰能肯定這兩具屍身內沒有其他重要傷痕?再者,如今我們連兇手用了什麼兇器都不知道,何來已明之說?」晏驕正色道。
王知縣忙道慚愧,當下叫了人來,反覆叮囑,看著他們將屍體小心搬運回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單一室內燭光已經不足以供給勘察所用,而且過多的燈火很容易走水,晏驕不得已收工,準備回去連夜驗屍。
聽說她要連夜幹活,王知縣著實吃了一驚,又不好勸說,只好道:「既如此,大人好歹且先用過晚飯,稍事休息。」
晏驕點頭,「也好。」
忙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突然說起吃飯,饒是方才連噁心帶氣,五臟六腑卻還是忍不住唱起曲兒來。
終究人是鐵飯是鋼,他們今天早午飯本就沒正經吃,又奔波勞累一日,此刻早已撐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許倩前所未有的安靜,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兒上多了幾分沉重和茫然。
「想什麼呢?」晏驕勒住韁繩,讓追雲往她那邊靠了靠,兩人並肩而行。
許倩仰頭盯著天上缺了一塊的月亮,忽然幽幽嘆了口氣,「晏姐姐,你說,人為什麼要殺人呢?」
「這可是個亘古未絕的大難題,」晏驕搖了搖頭,「你可把我問住了。」
追雲甩了甩尾巴,順便打了個響鼻,似乎也在回答她的問題。
許倩又嘆了口氣,垂頭看了看手中佩刀,想了下才道:「哥哥從小就教導我要保家衛國、懲惡揚善,我自問若是有惡人擋在跟前,這把刀自然可以毫不滯澀的砍下去;但若是邢秀才之流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
她實在下不去手,更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能做出此等卑劣行徑。
晏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了,多想無益,還是抓緊時間破案要緊。」
許倩重重點了點頭,沉默片刻,突然揚起臉,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看著她,「晏姐姐,我想明白了,我果然是想跟著你的。我雖無過人之處,但幸悍不畏死,今日便以此家傳佩刀起誓,日後跟著大人鞍前馬後,必不墮許家之名!」
她雖是個女兒身,卻也不想白白辜負此生,既不能上陣殺敵報國,若能助人懲惡揚善,還個清白人間,也算全了志向!
晏驕聽她對自己的稱呼從「晏姐姐」變為後面的「大人」,眼中遲疑盡去,滿是堅定,便知這小姑娘是下定了決心,不由心頭巨震,突然有種沉甸甸的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