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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賈峰在旁邊低聲問道:「大人,還要解剖嗎?」

    晏驕細細查看了死者身體,最後輕輕將屍體翻過來,就見血肉模糊的後腦勺凹下去一大塊,碎裂的頭皮縫隙中滲出來的血液里,還夾雜著某些黃白色的粘稠物質。

    不遠處丟著一塊大石頭,上面滿是血跡,晏驕拿起來對著死者傷處比劃了下,完美匹配。

    她搖搖頭,「死因明確,目前看來不必了。」

    「大人,」方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對龐牧道,「北面約莫半里路邊草葉上有血跡,應該是兇手逃走時不慎沾上的。」

    龐牧緩緩吐出一口氣,「幹得好。」

    一個人要逃跑,往往有兩種選擇,要麼往荒涼的地方跑,躲避人群;要麼就是逃往家中。可秋雲山近在咫尺,兇手卻捨近求遠,那麼就是遵循本能,逃回家裡去了。

    如此一來,更加能肯定兇手就住在北面了。

    杜奎的動作很快,不等龐牧收兵,就已親自回來復命。

    「大人,找到了。」

    時間緊迫,剛才他接到龐牧命令後就立刻當機立斷將四個手下分成兩撥各自行動,而他帶人去的第二家,就基本可以確定找對了。

    當時他們遠遠就聽見有個女人在高聲叫罵,「一大早你又死到哪裡去了!豬也不喂,飯也不做,呸,我打死你這沒用的賠錢貨!」

    杜奎等人跑過去時,正看見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女人舉著洗衣服用的棒槌打人,旁邊一個瘦弱的男人幾次三番想要上前勸阻,卻都臨場被嚇了回去,只是唯唯諾諾的站在一邊,口中說著些不輕不重的勸和的話。

    眾人忙衝進去將那女人制住,又去看那縮在牆角的小姑娘。

    被打的正是嫌疑人之一的女孩兒大妞,今年十二歲,袖口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她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縮在牆角,雙頭抱頭,一聲不吭的承受著,連逃跑躲藏的動作都沒有,如同木偶泥塑。

    她太瘦了,握著手腕的時候簡直令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抓到了一把骨頭。可就是這樣瘦弱的身體裡,卻蘊藏著令人意外的巨大力氣。剛被杜奎拉起來時,大妞本能的瘋狂掙扎,連踢帶打,險些叫她跑了。

    「那女人十分強悍,發起瘋來母大蟲也似,兩個兄弟上去差點沒按住!」後來又上去幫忙的杜奎混亂中被抽了一棒槌,半邊臉都腫了,心有餘悸道。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先被十二歲的疑犯打,又被疑犯她娘打,下下到肉,這會兒簡直全身上下都在疼。

    龐牧趕到時,那兇悍婦人已經被堵了嘴,饒是這麼著還含糊不清的罵罵咧咧,而被打的小女孩兒呆呆坐在桌邊,滿面木然,似乎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而當龐牧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視野時,她的瞳孔開始猛烈收縮,臉色煞白的發起抖來。

    方興見狀低聲道:「大人,她似乎對體型出眾的人有種畏懼。」

    龐牧皺眉,「也罷,我去外面坐著,你們問話。」

    方興生就一臉老實像,因擅長腿上功夫,體型也比杜奎等人精瘦些,乍一看,是沒什麼威脅的那種。

    難得他家裡也有一個女兒,想來也算對症。

    方興抱拳領命,去大妞對面坐下,低聲安慰了幾句。也不知他說了什麼,大妞竟真的慢慢平靜下來。

    他在心裡鬆了口氣,又努力放緩了聲音問道:「我們是衙門的人,你知道我們找你做什麼嗎?」

    大妞咬了咬乾裂的嘴唇,半晌,點了點頭,「知道,我打人了。」

    「什麼時候,用什麼打的,打哪兒了?」

    大妞不假思索道:「夜裡用石頭打的頭,今天早上也打了一個,打完我就跑了。」

    「打了幾回?你認識她們嗎?」

    大妞擰著眉頭,有些費勁的掰著指頭數了一回,「好像是五個?不認識。」

    外面的龐牧一愣,五個?

    可就他們所知,一共也才四人呀!第五個,究竟是她記錯了,還是他們查漏了?

    四處搜查的衙役有了收穫,抱著一個小陶罐進來,將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倒在桌上,「方捕頭,這是從柴房的一個角落裡挖出來的,那幾名受害人丟的東西一樣不少不說,還多了幾樣。」

    方興心頭一跳,皺著眉頭看向大妞,「這是不是你從她們身上偷的?」

    大妞晃著兩條腿點頭,抓著自己枯黃分叉的小辮子,很認真的說:「娘總是罵我們花了她的錢,我就順手拿走了。」

    她的表情十分自然,簡直像是在說從地上撿了一截無用的樹枝似的。

    方興心底騰的冒出來一股火氣。

    大妞穿的似乎是大人衣裳胡亂改的,本就肥大不合體,此刻一抬手就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胳膊,上頭滿是新的舊的,青紫交加的傷痕。

    方興呼吸一滯,直覺腔子裡悶悶的憋痛,語氣不由的又柔和了,「你現在還能記得當時在哪裡打了人嗎?」

    大妞略略遲疑了下,好像是在腦海中進行回憶,過了會兒才點點頭,輕輕嗯了聲。

    方興也實在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難過,「那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去打人?」

    大妞的情緒沒有一點波動,仿佛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出奇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方興道:「娘總是打人,我們都打不過她,可是好疼啊。我不喜歡她,也不喜歡紅色的裙子,那些女人跟她一樣,肯定都不是好人,沒人來幫我,可我要幫她們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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