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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聖人殺頭抄家的旨意剛下來時,她整個人都亂了,大義滅親四個字如千斤巨石壓在頭頂,面對家人的哭喊和唾罵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好像就只是抽了一根稻草,卻不知稻草後面連著的是一整座搖搖欲墜的大山!稻草抽離的瞬間,大山轟然倒塌。
她也曾想過一死了之,可煙霞庵的師父告訴她,世間一切皆有因果,此番種種早已有跡可循,而打開這個口子的不是她,也會有別人。
慢慢的,玉容也就想開了,開始給所有的人念經,也包括她自己。
她替人昭雪,卻似乎也害了人。
昔日表姐說起粗茶淡飯避之唯恐不及,可如今看來,她到底是練出來了,水也挑得、柴也劈得,日日粗布衣裳青菜豆腐,反倒覺得比以前的錦衣玉食更能叫她安心。
晏驕走的時候,拐去正殿,對著佛像磕了頭,將身上能捐的銀兩都捐出去了。
玉容只是冷眼旁觀,既不感謝,也不阻攔,最後微微行了一禮。
晏驕走時,她送到門口,「無憂一切都好,施主日後也不必來了。」
晏驕張了張嘴,「你多保重。」
玉容又是一禮,面上沒有一絲波動,「施主慢走。」
說完,就關上了門,等外頭離去的腳步聲響起時,她才緩緩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此生無以為報。
「無憂,你去哪裡了?」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的女尼從後頭轉過來,「咱們該去挑水了!」
「來了!」無憂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抹了把臉,小跑著過去了。
從今以後,世上只有無憂。
回去的路上,晏驕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整個人都有些鬱悶,弄的阿苗他們也都不敢胡亂出聲了。
眾人一路狂奔,以驚人的速度回到峻寧府,結果剛到衙門口就碰上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頭纏紗布從衙門裡出來,被一個年紀相仿的漢子背著,在家人的攙扶下艱難遠去。
晏驕下意識讓了路,又問上前牽馬的衙役道:「這怎麼回事兒?」
「嗨,別提了,都是這個月的第二起了!」那衙役嘴巴倒還伶俐,一邊抱怨著,一邊就把事情原委說了。
原來晏驕回來之前,峻寧府外就發生過一起類似的案件,都是婦人單獨外出時被人打傷後掠奪財物,犯人至今還沒抓到。
連環搶劫案?晏驕本能地將注意力轉移到案情上,腳下生風的往裡走,又隨手抓了個人問:「大人呢?」
「在二堂。」
大約因為剛問完受害者,人聚集的還挺全乎:龐牧、廖無言、圖磬和齊遠一個不少,馮大夫、張勇、李濤和郭仵作、賈峰,方興、杜奎等人也都在。
其實單純論起處理程序,打傷的案子未必會比打死人的案件輕快多少,因為這裡頭還涉及一個仵作驗傷的問題,關係到日後抓到犯人後量罪定刑,比較敏感,很多風波也是由此而生。
見她進來,除了前頭三人之外,連帶著齊遠都先行禮問好,「晏大人。」
晏驕愣了下才回過神來,「不必多禮。」
剛升官還沒適應呢,她都忘了自己如今也是正六品朝廷命官,直屬中央,比知縣還高一品兩級。
她才來,對之前的案子一無所知,龐牧先叫人拿了資料,一邊看一邊聽。
大約二十天前,有名叫黃花的村婦早起進城買賣,因家所在的鎮子偏僻遙遠,回去時天色就有些晚了,半路上被人從後面打昏,還是家人等不及出來找才發現的。
因為是府城直屬鎮子的案件,所以當時就直接報了上來,那日是張勇和馮大夫聯合給驗的傷,前者親自手寫記錄。案卷上寫的是頭皮撕裂,流血多,暈眩噁心,休息後敘事清晰無遺漏,無多餘不適。
晏驕暗中點了點頭,應該就是輕微腦震盪。別的不說,張仵作寫的這些確實很不錯,簡單且直抓重點,一目了然。
龐牧當時就派人去現場勘查,可惜位置偏僻、天色又暗,周圍根本沒有人經過,完全找不到任何人證物證。
最初大家擔心的是傷人後奸,所幸黃花周身完好,只是辛苦賺來的銀錢和頭上一根細細銀包銅簪子都不見了。
黃花只是個尋常村婦,饒是略健壯能幹些,卻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一時又驚又嚇又傷又氣,直接病倒了,聽說這幾天才略略能下地了。
今天來報案的婦人也沒個正經名字,龐牧只得叫她洪氏。
「洪氏今年三十五,黃花三十三,年紀相仿,且都是與僻靜處被人打倒後掠去財物,目標、手法一致,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眾人對此皆無異議,只是馮大夫皺眉道:「洪氏的傷要比前一人重些,老夫問了幾句話,她都說記不得,且看她傷口和脈象,日後難免留下病根。」
那家人見衙門裡也有大夫,聽說還是什麼御醫出身,就求著他又看了一回。
杜奎道:「我帶人巡視過現場周圍,沒有什麼特別清掃的痕跡,且擊打手法拙劣,應是尋常人所為,一下輕一下重也是可能的。」
眾人聞言點頭,「確實。」
「兇器能定下來了嗎?」晏驕問道。
「能,」杜奎道,「黃花案發時下雨,隔得又遠,咱們的人過去後現場都被沖泡、踩壞了,基本上什麼都沒找到。倒是洪氏這個,才剛屬下帶人去看了,找到一塊沾血的石頭,傷口也對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