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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祝溪點頭,「不錯。」

    青樓楚館這些地方可謂複雜,少不得有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自然有應付官府的一套招數,想要藏幾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當年我與梨慧約好了,八月十五晚上要一同去看花燈的,可是我等了一夜都沒等到。她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我預感不妙,沿著護城河一路找去,誰知竟被我發現了一條方家的畫舫。上面燈火通明,卻沒有一個人,我心覺有異,忙登船查看,意外在二樓船艙床榻的角落裡發現一頂十分華貴的發冠。」

    「是閔行勇的?」龐牧道。

    祝溪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無形中多了幾分安心,「看來大人確實沒有偏我。不錯,正是他。」

    龐牧嘆了口氣,「然後呢?」

    「當時我只知道這發冠價值不菲,卻還不清楚它的來歷,只是本能的覺得它很重要。」這個場景曾無數次出現在祝溪睡夢中,他已經漸趨麻木,「我正要繼續搜索,岸上卻呼啦啦來了人,也不上船,竟直接丟了火把上來!情急之下,我只得帶著發冠跳水逃生。」

    「當時我的感覺很不好,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梨慧,沒成想被人搶先一步,我去時,那裡已經掛了白燈籠,說是方家大小姐半夜失足跌入池塘,淹死了……」

    祝溪恨不得將銀牙咬碎,目眥欲裂的恨聲道:「她素來怕水,只有我陪著才敢看河燈,又怎麼會半夜去後院池塘?」

    「破綻這樣多,我哪裡能忍?便在暗中窺視,當天夜裡就意外發現被知州衙門的人押送出城的仵作蘇本。」

    「蘇本一路哭求,那兩名衙役卻只是嘮叨,說是上頭大人的命令,叫他死後尋仇時千萬找准正主……他們似乎也不想手上染血,只是相互推諉,我當時血氣上頭,想著梨慧死的不明不白,說不得關竅就落在他手上,冒死也要救上一救!」

    「我從後頭丟了石頭出去,那兩名公人也嚇了一跳,慌得不得了。我又將原本打算打點方家門房的銀兩全都丟了出去,蘇本見狀,也說了家中埋藏錢財的地方,又不住磕頭。那兩名公人本就不想造殺孽,見此情景,竟答應了,只往蘇本面上劃了兩刀,叫人認不出來……」

    「蘇本勤懇大半輩子,卻落得如此下場,又得我救助,便說了許多內幕,其中還有一枚從梨慧手中摳出來的玉墜。」

    龐牧打斷道:「他私藏這個作甚?」

    祝溪道:「一來他也覺得梨慧死的太慘,想著或許會有人想幫忙伸冤也說不定,來日也許派的上用場;二來,若是無人來取,那玉墜甚是華貴,想來能換不少銀兩,來日他便辭了差事,找個偏僻的地方了此殘生。」

    龐牧點點頭,替他補充道:「只是沒想到,張橫的手腳那樣快,手段這樣狠辣,這兩種可能一種都沒來得及實現。」

    「正是,」祝溪道,「我當時如獲至寶,又打聽到那晚他們接待的是京城貴人,見本地求告的路子堵死,就去了京城,幾經周折,發現那頂發冠和玉佩上的紋樣,竟然就是閔家家徽。」

    閔家來自關外,還保留著信奉圖騰的風俗,入關後流傳到現在,前朝開始便改成更容易被人接受的家徽。

    「好!」龐牧忍不住拍案而起,喜形於色道,「總算有了物證!」

    祝溪也不自覺被他的情緒感染,顫聲追問道:「大人可是有了把握?果然能將這些歹徒繩之以法?」

    龐牧難掩興奮的在屋子裡轉了幾個圈,抬手將一張書案劈得粉碎,「辦不了他們,本官的腦袋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龐牧才算冷靜下來,又問道:「不過你這個身份,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祝溪也不再隱瞞,苦笑道:「也是造化弄人。梨慧去世後一個來月吧,店裡來了一個污穢異常的客人,瞧著瘋瘋癲癲的。蘭姨本不願意接,可那人肯出銀子,便不能壞了規矩。誰知他半夜竟,竟死於馬上風……我們都嚇壞了,生怕吃了官府掛落。」

    「後來有人認出他是城外的小棺材,我便知道是老天可憐我,次日一大早就學了他的裝扮潛回破廟,取了他的身份文書……」

    在天香樓棲身的都是可憐人,相互扶持著過了這麼些年。本以為都要死在這爛泥潭裡,誰知眼見著能有一個人脫離困境,只覺慘澹的人生中都多了些許光亮,便都自發替他保密。

    當時蘭姨說了這麼一番話,「你只管出去做想做的事,別管我們,像個人一樣痛痛快快的活一回!」

    龐牧唔了聲,「那天香樓的那個任澤呢?」

    祝溪自嘲一笑,反問道:「大人只看著外頭晴空萬里,可知私底下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這世上沒名沒姓的人多著呢,能有個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陽底下,已經是他們畢生所向了。」

    屋裡沉默許久。

    過了會兒,龐牧才道:「眼下,你有兩條路。第一,你就是祝溪,至死也不能與親朋相認,而與方梨慧相戀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只是這麼一來,案子又憑空多了幾分阻礙,可你會是安全的,也會有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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