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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說著,他轉過臉來,看向衛藍,悽然一笑,「青空,我非君子。」
衛藍幾乎忘了喘氣,只覺得他笑容中藏著無數悲傷,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
「我,我也非君子,」衛藍急急忙忙道,「我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沒同你說。」
祝溪微怔,眼底飛快的划過一抹溫暖,不過馬上就隱匿不見了。
誰也沒有證據,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壓抑多年的苦楚在胸腔內劇烈翻騰,祝溪狠狠喘了幾口氣,突然想要一吐為快。
「我四歲啟蒙,自幼飽讀詩書,才學見識勝過那些迂人千百倍!卻沒人肯給我一個機會!」
「青空,你知道麼,我連與人爭搶的機會都沒有!」
「天道不公,賜我紅顏知己,卻又狠心收回!我不知她在暗中替我奔走……我欲為她討個公道,卻被打的幾天下不得床……」
「許是老天也為自己的不公感到羞恥,這才施捨一般給了我一線生機……青空啊青空,只要一個月,只要早一個月,她就不會死!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便是爬,也要爬到聖人面前,擺出鐵證,叫他們還我一個公道!」
第100章
一曲畢, 龐牧叫了祝溪的母親,現已化名煙巒的歌姬上前。
外頭舉子們皆以為是煙巒彈的曲子合了知府大人的口味, 要打賞, 殊不知前頭幾個人進行的卻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談話。
龐牧念了那位姓任官員的名字, 「你是他的遺孀?」
煙巒跪在地上,聞言雙手緊了緊, 將頭又低了幾分,「是。」
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眉梢眼角明顯帶了皺紋,但出眾的氣質和優雅的舉止很容易就叫人忽視掉她的年齡。
「聽聞還有一位小公子,」龐牧似乎只是隨口問起,「文采斐然, 何不叫他上前來?」
不光煙巒, 下頭跪的天香樓諸人都有了點細微的動作,垂下去的頭顱間飛快的進行了某種交流。
「大人初來乍到,隔得又遠, 必然是被人糊弄了,」天香樓的老鴇蘭姨忙賠笑道,「那孩子來的路上就一直燒著, 養了幾年,很有點兒缺心眼兒。他人都傻了, 只能在後頭做點賣力氣的活兒,不白吃飯罷了。」
「大膽,」小五出言呵斥道, 「大人問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兒?」
蘭姨面上訕訕的,又瞧了煙巒一眼,一咬牙,還要張口,卻被小五斜眼一瞪,當即抖了抖,抹著汗跪了回去。
不多時,竟真有幾個侍衛從後頭提了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來。
他木木呆呆的被按到地上,睜著兩隻眼睛茫然四顧,看到蘭姨和煙巒之後就吃吃笑起來,「蘭,蘭姨,娘!」
蘭姨又朝龐牧等人訕笑,「奴剛才說了的……叫諸位大人見笑了。」
齊遠突然走上前去,蹲在那「任澤」跟前,與他對視許久,直看到他瑟瑟發抖。
「雖說龍生九子各不同,但這跟親娘渾然沒有一點兒相像的,我也是頭一回見。」
他似笑非笑的視線在天香樓眾人身上來回打轉,忽又開口,「說起來,反倒是那位習慶府的祝溪祝舉人,反倒與夫人有五分相似。」
煙巒面不改色的磕了個頭,「大人說笑了,奴是個下九流的歌姬,如何敢與舉人老爺相提並論?啊!」
「大人!」蘭姨驚呼出聲,想上前幫忙卻被幾個侍衛攔住。
齊遠忽然彎下腰,在煙巒耳邊低聲道:「我們都知道祝溪是你的兒子,偷梁換柱冒名頂替可是抄家滅族的欺君之罪,縱使你如今抄無可抄,但幫你們母子一起瞞天過海的天香樓也脫不了干係。」
煙巒渾身顫抖,鬢髮間漸漸滲出冷汗來,可還是咬牙堅持道:「大人在說什麼,奴實在聽不懂。」
齊遠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從背後朝龐牧輕輕擺了擺手。
周圍突然變得很靜,只隱約聽見秋風掃過,拂動廊檐下懸掛著的銅鈴,發出一聲又一聲悠長的低響。這鈴聲合著四面舉子們的高談闊論,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煙巒面上平靜,可誰也不知道她腔子裡的心跳的飛快,她怕,怕的要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上頭的知府大人閒談一般道:「明年就是太后五十整壽,聖人是個孝子,說不得要大赦天下給太后積福。」
煙巒腦殼嗡的一聲,本能的抬頭望去,雙唇顫抖,「大赦天下?!」
龐牧輕輕嗯了聲,沖她和氣一笑,「夫人彈得一手好琵琶,來日與兒子重歸良籍,也不怕過不得日子。待到那時,給他好生娶一方本分能幹的媳婦,生個……」
直到被帶出去,煙巒和蘭姨等天香樓眾人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至於龐牧後面又說了什麼,幾乎沒人聽得進去。
晏驕有些不忍心,低聲去問龐牧,「真的能大赦天下?」
龐牧點點頭,又搖搖頭,「大赦天下是肯定的,但僅限於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等比較輕微的案情。任家牽涉的是軍需的案子,情況特殊,一般來說不可能得赦。」
若連貪墨軍餉,害死諸多保家衛國的將士的相關人員都能得到赦免,必然引發大亂,哪個當權者也不會傻到做這種動搖根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