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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見張橫和牛瑞不說話,他咬咬牙,小聲問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耶莫非聖人真就對龐牧如此信任?」
牛瑞只是不說話,倒是張橫重重嘆了口氣,索性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倒背著手轉了兩圈,搖搖頭,「只怕是難。」
他畢竟軍功在身,世人皆知,如今人尚且在鼎盛之年,又在最初就主動交了兵權,哪裡抓得住把柄?
且聖人也須得顧及顏面,都說人走茶涼,如今朝中和邊關多有龐牧舊部及過命交情,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只怕要傷了滿朝文武的心。聖人自己也絕不會允許名聲有一星半點的損壞。
牛瑞冷笑道:「他在外頭一路走一路抄,抄沒的家產大部分入了國庫,說不得也有許多進了聖人自己的腰包。只是坐在家裡就有銀子入帳,誰不歡喜?只怕咱們的聖人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發怒?」
說到最後,他又莫名其妙的惱火起來,「收買人心不外乎功名利祿四字,可你們自己瞧瞧,這些人缺哪一個!」
說罷,牛瑞也不跟其他兩人打招呼,當即拂袖而去。
剩下張橫和秦知縣面面相覷,前者不禁面露尷尬,對秦知縣圓場道:「之祥就是這個脾氣,這麼多年你也是知道的,莫要往心裡去。」
秦知縣起身行禮,笑道:「大人不必多言,下官自然明白。下官家中還有要事,也告退了。」
張橫端起茶杯,笑笑,「請便。」
秦知縣弓身退了出去,一直到出了遠門才算徹底直起腰身,一抬頭,臉上哪裡還有笑意?
他心裡憋著氣,腳下生風越走越快,牙冠緊咬,眼睛裡恨不得噴出火來。
等上了轎子,秦知縣這才忍不住狠狠砸了轎壁一拳。
「簡直,簡直欺人太甚!」
都言伴君如伴虎,可好歹人家伴的是君,反觀自己,過得叫什麼日子!
那牛瑞不過一個罪臣罷了,如今是個庶人,比自己尚且不如,憑什麼抖威風?還當自己是威風八面的兵部員外郎嗎?
事情都是一起犯下的,誰也脫不了干係,可事到臨頭,你們卻偏拿著我撒氣……
他正怒火翻滾,卻突然聽心腹隔著轎簾喜滋滋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秦知縣腦袋裡嗡的一聲斷了弦,刷的掀開帘子罵道:「喜個屁!」
那心腹滿臉笑意都僵在臉上,訕訕道:「是,是……」
到底是跟著自己許多年,風風雨雨走過來的,秦知縣也知自己不過遷怒,嘆了一聲,狠命收斂了表情,沒事兒人似的問道:「喜從何來啊?」
那心腹不待多想就迅速換上原先的笑模樣,低聲道:「才剛峻寧府那頭浩浩蕩蕩給大人送了幾車中秋節禮來,還有書信一封!大人素日只說沒個靠山,如今,靠山不是自己尋上門來?這還不算大喜麼?」
不對勁。
秦知縣眉頭緊鎖,在腦子裡飛快的轉了幾個圈,語氣急促的問道:「那張大人那裡呢?」
「小人已經著人打聽了,張大人、牛先生他們也有,只是遠不如大人您的多。」心腹喜形於色道。
秦知縣腦袋裡突然嗡的一下,瞬間面無人色:
吾命休矣!
「你這蠢才!」秦知縣身上衣裳瞬間被冷汗濕透,慌慌張張道,「趕緊,趕緊把那些禮都丟出去!」
心腹被他今天劇烈波動的情緒搞懵了,訕訕從懷中掏出書信,十分為難道:「大人,這不好吧?人家巴巴兒送上門,咱們不收,豈不是要跟龐知府撕破臉?再說了,下頭的人報過來的時候,禮都已經,只怕都已經入庫了……」
自家大人不過小小知縣,又沒個家族背景,平時沒少挨白眼和排擠,便是這位張橫張知州主動交好,也是存了利用的心。
如今突然有堂堂知府大人主動送禮上門,誰不歡喜?怎麼又要退?
秦知縣聞言直如天崩地裂,頹然跌回轎子裡,喃喃道:「完了,我完了。」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又從轎子裡彈出來,一把抓過心腹手中書信胡亂拆開,「等等,等等……」
或許,他還有救也說不定!
第96章
卻說秦知縣開了信紙, 迎面撲來的就是熟悉的字跡。
「這,這是廖先生的墨寶!」
有那麼一瞬間, 他竟本能的生出一種珍藏的衝動……
廖無言之所以聲名在外, 一是滿腹才學無人能及, 再一個就是一筆好字令人追捧。偏他的墨寶極少流傳到外面去,往往偶爾的帖子、書信等都被人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 如今越發奇貨可居。
秦知縣多年來費盡心思,也只輾轉弄了半幅廖無言親筆寫的對聯, 如今早已裱糊了,就掛在他日日辦公的書房內,時常臨摹品鑑。至於對聯是不是誰直接從廖府大門上偷撕下來的……讀書人何須在乎這些小事!
見是廖無言的親筆信,秦知縣突然就有種久違的被重視的感動, 深吸了口氣, 這才看下去。
真要論起忽悠人的本事來,廖無言自認第二,只怕沒人敢稱第一。
他口中舌燦蓮花, 筆下可顛倒乾坤,滿紙寫的都是假大空的話,沒有一點實際意義。什麼「你這些年盡心竭力操持政務, 我家大人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實在是辛苦了……大人心急如焚, 吾等文人最重的就是名節,萬望做個高潔無瑕又能造福百姓的好官,莫要被奸人所誤, 以至於損毀……」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