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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她比尋常人見過太多生離死別, 可饒是這麼著, 每次經歷類似的場面時,還是跟著難受。
這不僅是一條曾經鮮活的人命, 還代表了一個家庭的支離破碎。
孫氏捏著把梳子哭的起不來,還是王嬸過來幫忙攙扶到路邊陰涼地里, 高一聲低一聲的抽噎著。
晏驕嘆了口氣,也替她擔心:還有兩個孩子呢,這年頭,一個寡婦可怎麼拉扯?
趕過來幫忙打下手的阿苗見狀小聲問道:「師父, 是不是得解剖?」
晏驕點點頭, 可再一看孫氏那個樣子,就覺得還是稍等會兒再提這事兒吧。
天氣還熱,屍體繼續擺在這裡肯定是不行的, 可一旦挪動,勢必會破壞許多原有的證據,她必須抓緊時間。
距離黃海平死亡已經過去將近三刻鐘, 在高溫的推動下,他的屍體上已經開始出現淺淡的屍斑。
還有另一個讓晏驕非常在意的細節:黃海平的雙手掌心有非常嚴重的帶狀傷痕, 個別地方皮肉翻卷,而且傷口很新鮮,應該就是最近兩三天內造成的。看形狀很像韁繩勒過的痕跡, 但若是正常騎馬,卻又太過嚴重了些。
她一邊檢查,一邊跟阿苗詳細講解著。圍觀眾人見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面色如常的翻動屍體,驚恐之餘,卻又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
「好好的姑娘家做什麼不行?偏去擺弄死屍,太晦氣!」
「就是,你看那個女的,都多大年紀了,聽說還沒成親哩,幹這種營生,活該嫁不出去……」
「那小的也是想不開,學什麼不好?嘖嘖。」
「哎你們小點聲,我可是聽說了,那女子與知府大人是一對哩!」
現場頓時一片死寂,不過馬上又更加瘋狂的熱鬧起來:「啥?知府大人好這一口?」
「聽說龐大人戰場上退下來的,想那刀槍無眼,沒準兒啊,那身子早壞了,不然這都快三十了咋還沒成親?」
「嗯,有道理,估計就是這麼回事兒,不然堂堂知府大人咋能瞧得上一個女仵作……」
得虧著如今龐牧手下有品的官員多了,倒不必事事拖著圖磬,不然照他那個耳力,這幾個人哪裡能說得第二句?
全神貫注投入到現場勘查工作中的晏驕對圍觀百姓的反應半點不留心,只是專注工作之餘順便教導學生。
「你看看他的姿勢,有什麼想說的嗎?」大祿朝沒有捐贈的屍體可供學生練手,每一次案發現場都是難得的學習加實習,晏驕也是見縫插針的引導。
阿苗使勁看了會兒,有點摸不著頭腦,不大確定的說:「仰面躺倒,被打倒的?」
死者前胸遭受擊打,順勢後仰也挺正常的吧?
「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晏驕示意她蹲過來,指著黃海平的衣袖循循善誘道,「你看他手肘和袖口的位置。」
阿苗點頭,「很乾淨。」
晏驕笑笑,「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倒地之前黃海平就已經死亡,或是已經失去意識和反應能力。」
阿苗睜大了眼睛,「萬名打了個死人?那,那死人又怎麼會跟他發生爭執?」
「瞎想什麼呢,這世上哪兒有鬼!」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猜測,對得起你的身份嗎?晏驕啼笑皆非道,「我的意思是,萬名那一下只是導火索。」
被人當胸一擊仰面倒地,可以說正常,也可以說很不正常。
人都有本能反應,胸口又是習武之人都很重視的命門之一,肯定會下意識格擋和保護,但圍觀者都表示黃海平沒有這麼做,這是其一。
第二,就剛才晏驕的檢查結果看,萬名那一擊不足以致命,即便黃海平失去重心倒地,正常情況下也該本能的以手臂撐地,試圖重新站立。
近來城內人流巨大,又頻繁下雨,青石板路上難免沉積了許多泥土灰塵,衣服輕輕一碰就髒了。若死者生前真的有過類似的動作,發力關節外包裹的衣服上必定會有痕跡,可黃海平的衣服這樣乾淨,兩條衣袖除了倒地之後留下的完整印記外,沒有一點兒額外的灰塵。
阿苗明白了,「也就是說,萬名一碰,他順勢就倒了,那時候已經使不出力氣。」
晏驕點頭,「就是這麼回事兒。」
阿苗慢慢在心中消化片刻,不僅感慨,「師父,您真是太厲害了!」
這麼一點小細節,尋常人哪裡會在意?又有誰能想到竟會隱藏著那許多重要信息!
晏驕一挑眉,謙虛道:「還行吧。」
「師父,要解開衣服看看嗎?」阿苗也擔心萬一家屬在是否同意解剖的問題上僵持不下,當即小聲問道。
晏驕比她更著急。
因為今天都初七了,初九就是秋闈頭一天,而大祿朝對科舉極其重視,凡逢大考一切押後。又規定秋闈開始入場,結束後方能出場,並非歷史上某些朝代的三天一輪換。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本案不能趕在初九凌晨龐牧和柳潼進考場前破獲,就只能拖到中秋節以後了。
於是她果斷掀開了屍體的上衣。
「師父,有淤青!」阿苗驚喜交加的指著黃海平胸腹部的幾處淤青和擦傷道,「這下那個姓萬的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