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配置香料,神神道道的……」
有什麼真實到殘忍的信息在她腦袋裡轟然炸開,令她眼前發黑,渾身發抖,胸腔內憋悶的厲害,隨時都要爆裂開。
龐牧覺察到她的反常,忙一把扶住了,關心道:「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晏驕才要張口,卻猛地轉過身去哇哇吐起來。
其實因為薛家莊外逃母女的案子,她今早並沒什麼胃口,吃的不多,可這會兒卻在拼了命一樣的嘔吐,直吐到最後只剩一口一口的酸水,胃裡絞的生疼。
龐牧替她拍著背順氣,又遞上清水漱口。
晏驕胡亂喝了幾口,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泣不成聲,「這些孩子活著時被薛家莊的畜生用來祭河,便是死了,也被餵了魚。他們的香料秘方,就是這河裡的魚!」
真真正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她自認見過世上最噁心的屍體,最慘烈的場面,那種時候都不曾嘔吐。可就在此時此地,人心的險惡與醜陋卻令她作嘔!
孟逕庭渾身冷汗淋漓,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
他從未想過,這塊看似平靜富足的土地下竟還隱藏著這般罄竹難書的滔天罪惡。
眾人都被晏驕說的話驚呆了,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形容,現場一片死寂。
晏驕強壓住噁心,木然望著滿地屍骨,啞著嗓子道:「在此定居的百十年裡,薛家莊的人每年都以活人祭祀,後來因為堆積的屍骨過多,導致河道變淺變窄,這種魚的生存環境受限,便遷徙到別的地方。薛家莊的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卻不敢清理河道,而是異想天開的想要拓寬,於是位於河岸另一側的李家祖墳首當其衝……」
強烈的不適過後,晏驕的聲音平靜到詭異。
她就這麼站在累累白骨中,一字一句說的清晰,聲音隨風飄出去老遠,叫每個人的心都狠狠縮緊了。
最後一句話的尾音尚且飄在半空中,同樣木著一張臉的齊遠回來了。
他身上隱約帶著血跡,下馬對龐牧稟報導:「回稟大人,薛家莊眾人不服管束包藏禍心,暗中私藏兵器並訓練私兵。方才意圖沖卡,與我方發生衝突,我方零損傷,薛家莊一眾非死即傷,聽候大人發落。」
薛家莊的武裝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但在齊遠率領的這支騎兵隊伍面前卻不夠看。
當花架子步兵遇上真正鐵血淬鍊過的騎兵,這樣的戰力對比便好似開玩笑一樣。
齊遠不過帶人來了兩個衝鋒,就看不到能站著的了。
龐牧等人都是聞慣了血腥味兒的,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只是苦了還在地上癱著的孟逕庭,離著一丈遠就被齊遠身上濃烈的血腥氣熏的白了臉,本能的往後縮了下。
龐牧面不改色的嗯了聲,臉上沒什麼溫度的看了他一眼,「有勞孟大人跟著走一趟,將薛家莊還能喘氣的都帶過來,本官要親自審訊。」
孟逕庭聽出他話中不滿,頓時抖若篩糠,唯唯諾諾行了禮,如喪考妣的跟著齊遠去了。
越往薛家莊走,空氣中的血腥氣就越濃,等到了約莫還剩一里地的位置,騎在馬背上的孟逕庭已經能看見散落一地的斷臂殘肢。
他終於忍不住趴在馬背上嘩啦啦的嘔了出來。
淚眼婆娑中,他又看見齊遠用始終如一的木頭臉冷漠道:「都昌府城外不過幾十里竟有多達數百人的鐵甲武裝,而你在此執政數年,竟絲毫不知?」
到了這個時候,他終於不再是跟在龐牧身後嘻嘻哈哈的親衛頭領,渾身的殺氣如同千鈞大山般朝著孟逕庭滾滾壓去,令他呼吸困難。
原本黑色的土地都被染成了可疑的深褐色,空氣中腥甜的氣味濃烈無比,齊遠一手持槍,單手控馬,馬蹄踩過的地方,甚至都會再次滲出一點濕潤的水跡,可他連眉毛都沒一下,仿佛這滿地的斷肢殘骸,也不過是隨風吹落的樹枝枯草。
面無人色的孟敬亭渾身發抖,有心想替自己說幾句話,卻發現提不起一點勇氣。
他再也無力支撐,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哆嗦著跪好了,以頭搶地,「下官,知罪!」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空前清醒的意識到:一直以來,龐牧對自己是多麼的溫和可親,而自己這個真正意義上的文官與這些曾征戰沙場的武將之間猶如天塹般的鴻溝……
原來殺人如砍瓜切菜,並非虛言……
第65章
散掉的骨架給打撈帶來空前難度, 撈屍隊一忙就是一日一夜,除了一開始李家祖墳旁邊的河彎之外, 廖無言又推測出了另一處沉屍地點, 同樣撈出許多屍骨。
死去的孩子們都太小了, 饒是基本確定全是女孩兒,可因為身體還沒發育完全, 個人特徵不明顯,外傷也不多, 導致根本沒辦法具體到個人。
晏驕和聞訊趕來增援的郭仵作、賈峰,並都昌府內幾名仵作埋頭苦幹,也只能勉強根據屍骨的大體年齡分成幾堆。
火把已經換過一輪,東方的天際開始泛起魚肚白, 可晏驕還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都昌府幾名仵作年紀偏大,這會兒已經快撐不住了。
都是常年跟衙門打交道的,大家對政治風向也頗敏感:
都昌府境內出了這樣綿延多年的大案, 前頭已經卸任的知府們暫且不提,孟逕庭這個在任的著實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