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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饒文舉看向龐牧,似乎有些掙扎。
他兢兢業業了幾十年,從來都是依謹小慎微,方才一言不合重打四十大板已經突破了他的行事準則,現在再動刑?
龐牧直直的看過來,平靜的眼神下殺意翻滾,「饒大人沒聽見沒關係,本官聽到了。」
比起方才踢人的暴虐,此刻的龐牧可以說非常冷靜了,但恰恰就是這份突然而至的冷靜,才叫饒文舉打從骨子裡感到畏懼。
他並不是真的不生氣了,而是將所有的狠厲都暫時壓制,只待一朝爆發。
饒文舉猛地打了個哆嗦,似乎終於在這一刻回想起來,眼前這位是素有殺神之稱的定國公龐牧,而非什麼平易近人的大咧縣令。
他甚至毫不懷疑,若非龐牧已經有所收斂,此刻的趙良早已屍首異處。
「是。」
夾棍壓下去的瞬間,死魚一樣的趙良整個人都從地上彈起來,然後重重落下,仿佛是從胸腔內發出幾聲非人的哀嚎。
方圓縣衙一干人等都下意識抖了幾抖。
龐牧眼皮都沒抬一下,轉而看向瑟瑟發抖的林高,眼中不帶一絲溫度,「你呢,說不說?」
有趙良這隻雞在前,林高如何不知道該怎麼選?是以龐牧話音未落,他就已經連滾帶爬的上前,砰砰砰磕著頭,「說說說,小人什麼都說!」
次日,龐牧再次提審趙良,這次十分順利。
龐牧頗為遺憾的嘆了口氣,趙良便抖若篩糠。
昨兒夜裡王公公已經把他和那位吏部侍郎方之安的身家背景揭了個底朝天,如今,正好用上。
趙良原本還有個哥哥,出身富貴家庭,只是後來父親染上神仙粉,生意一敗塗地,家裡就沒落了。
大概五年前,趙良的姐姐不知怎麼搭上搭上吏部侍郎方之安,而他也被順勢安排到京中一所很好的書院裡讀書。
可惜趙良廝混慣了,根本不受管束,去了書院後,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常與人打架鬥毆,若非他姐夫的面子,早不知被攆回去多少回了。
方之安也曾親自出手管教過幾回,誰知非但沒成效,反而被趙良看出這姐夫也不是個什麼好貨……
一直到去年下半年,趙良終於惹了大禍:他當眾調戲一位大儒的孫子,引來眾怒,直接就被積怨已久的老師、書生們圍毆後開除了。
這人就是賤,往日裡家裡人送他讀書時,他不想留;可如今姐姐姐夫為了讓他暫避風頭趕緊離京時,他又死活不想走了。
趙良就想著,就算要走,也該是他風風光光的自願離去,可眼下這般,什麼里子面子全沒了,與喪家之犬有何分別?
那位大儒門生遍天下,方之安也須暫避鋒芒,趙良的姐姐只好忍痛將弟弟送出京城。
姐弟兩人的哥哥幾年前死了,長姐如母,便越發溺愛這個唯一的弟弟,分明應該是叫他收斂的,可臨行前又塞了大把的銀票,叫他不要委屈著……
但對趙良而言,離了京城的繁華富貴地,再多銀子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在外流浪罷了。
這有的人吶,就是天生壞到了骨子裡。
離京之後的趙良果然有了諸多不如意,他非但不反思過往,反而認為眼前這一切都是書院那群該死的書生們造成的!
是他們,都是他們!
就是他們讓自己從風光無限的趙二公子淪落到眼前有家難回的地步!
因身邊沒了人管束,趙良簡直比在京城時又壞了十倍不止,每日吃喝嫖賭,又越發暴戾。
這日,他竟偶然遇見曾給過他神仙粉的林高,兩人痛痛快快的吸了一夜神仙粉,趙良腦海中便冒出了一個極其惡毒的主意:
不是馬上就要考試了嗎?那些書生努力了大半輩子,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他偏偏不叫他們如意!
他倒要看看,這些平時擺出一副清高模樣的書生們一旦吸了神仙粉會是何等的不堪入目……
都是一個胳膊兩條腿,誰比誰高貴呢?哼!
趙良的父親就是壞在神仙粉上,如今他自己染上不說,竟又要拿這個去禍害旁人,當真是「青出於藍」了。
趙良離京千里,書信往來不便,有時候姐姐姐夫的接濟難免不及時,他哪裡受得了自己一日沒銀子?便又重操舊業,做起替姐夫招攬買賣的事行當來……
一開始方之安還叫他安分守己,可後來見下頭那些人求的不過是芝麻小官,壓根不必費心思,只需要他寫兩封信給地方上的官員即可,上頭的人一點都不會聽到風聲,幾乎沒有任何風險。
而且最要緊的是,那些沒見識的蠢貨人傻錢多,給的銀子甚至比京里的人都大方,漸漸的,方之安也就默許了。
然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直到那日,趙良鬼使神差一眼看中了張開帶來散心的衛藍……
他本以為衛藍跟之前那些因為一點神仙粉就對自己搖尾乞憐的窮酸書生沒什麼分別,想著腿都打斷了一條,難不成還能跑了?
誰知衛藍還真就跑了!
不僅跑了,還偷走了許多要緊的書信!
趙良勃然大怒,命人四處搜捕,可竟一無所獲……
是啊,誰能想到曾經那般文弱,那般斯文好潔的書生,竟真有一副錚錚鐵骨,拖著一條斷腿,扮作乞丐,一路有驚無險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