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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龐家如今就他們這一支,自然不會是什麼親戚,來的怕不僅是京里,還是宮裡的。
果不其然,等晏驕剛回屋,那心腹就小聲道:「王公公帶著儀仗來了,七、八輛車,雖說是送中秋節禮和宮中賞賜,但屬下瞧著像是有旨意的樣子。屬下不敢怠慢,先叫人奉茶了。」
王公公乃是當今的心腹近侍,尋常皇親國戚都未必能請得動他走一遭,如今卻從千里之外的京城巴巴兒來了,實在不好怠慢。
龐牧點了點頭,又跟岳夫人換了正裝,這便過去了。
母子倆到的時候,二堂里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正在吃茶。
他穿了身靛藍色蟬翼紗外袍,裡頭是青雲絹褂子,頭上戴著翠玉八角,面白無須,瞧著很是清瘦。
「我的國公爺,老夫人,一別數月,還真是怪想兩位的。」聽見動靜後,王公公笑著站起身來問好,態度十分客氣。
國公爺?
龐牧眉頭一挑,才要說話,卻見王公公忽然就清了清嗓子,陡然嚴肅起來,「平安縣令龐牧接旨!」
這一句話在前頭,什麼事兒也得壓著等會兒說了。
等他念完旨意,龐牧才知道方才那句國公爺出自何處:
聖人將他晉為定國公,連帶著去世的父親、兄長和在世的母親也得了恩典。
龐牧接了旨意,嘆了口氣,「如今我不過區區縣令,哪裡就受得住此等大恩?」
如今旨意約莫早已通告各處,他就算想拒絕都來不及。
王公公笑著說了恭喜,「不僅如此,月前聖人將國公爺的畫像入了功臣閣,您是裡頭頂年輕的一位!」
龐牧無話可說,只是朝都城所在方向拱了拱手,「愧不敢當。」
他與聖人相識至今已有十多年了,初次見面時龐牧是邊將之子,聖人也不過是隨先皇御駕親征的皇子之一。
後來中間經歷無數風波,龐牧更是立下從龍之功,情分非比尋常。作為聖人身邊最老資格、最可靠的心腹之一,王太監對龐牧也一直敬重有加。
三年前聖人曆盡千辛萬苦登基,卻一直根基不穩,龐牧就繼續帶人為他保駕護航。
而待到塵埃落定,他卻不等封賞就直接自請離京,以剿匪的名義來到這小小平安縣做了縣令。
「您當得起!」王公公跟他謙讓著坐了,又道,「自打您走後,聖人就見天的念叨,說猶如失了一臂,大半個月睡不著吃不香,失魂落魄的。這會兒已經在京里修繕國公府,就等您什麼時候回去呢。」
說完,這才細細打量了龐牧一回,「許久不見,國公爺風采依舊,還是這麼龍精虎猛的,只是似乎略清瘦了些,聖人知道必然心疼的。」
「何苦這般?」龐牧擺擺手,「倒是浪費錢財,虛耗財力。」
「聖人知道您喜歡清靜,未必請的回去,」王公公一臉瞭然的說,「不過官員也得三年一述職不是?總要回京看看的,便是當個臨時住處也好啊。」
頓了頓,他又笑道:「聖人還說,眼瞧著您也這個年紀了,前些年替大祿出生入死,耽擱了大事,這幾年保不齊就找了國公夫人,到時候小世子、小郡主的,總得上個太學、女學院的吧?難不成大人您還真想叫子孫後代也在這兒過一輩子?」
這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麼門道?孩子們想成才,想有個好前程,那肯定得往京城靠靠。
龐牧不管他話里話外的意思,只是挑了一句道:「郡主什麼的,實在是過了。」
親王之嫡女得了聖人恩准才能被封為郡主呢,他不過外姓,現在媳婦連個影子都沒有,怎麼聽聖人的意思,就先給定下了?
「聖人的意思,奴才哪兒敢置喙!」王公公一推六二五,瞧著真是什麼也不知道。
龐牧也知道跟他說不出什麼來,當即一笑了之,又問了聖人的近況,順便請他多住些日子。
「就算您不說,老奴說不得也得厚著臉皮多賴些時日,」王公公笑道,「聖人記掛得緊,不僅托老奴給您帶了親筆書信,還叫老奴使勁兒瞧瞧您,回去說給他聽呢。」
稍後三人又說了會兒話,龐牧見王太監面露疲色,也不再多言,只是請他去驛站客房休息,又說希望不要將自己晉封國公一事宣揚出去。
王公公沉吟片刻,點了頭,「也罷,聖人也說由著您,不過各路大小衙門、官府驛站自然是早就接了聖旨的,這個奴才可管不住。」
龐牧就笑,「這倒罷了。」
只要別鬧得這平安縣城內人盡皆知,叫他不得安寧就謝天謝地。
安置好了王太監,新出爐的國公爺母子又去裡間說話。
娘兒倆的意思都很明確:不回京,至少現在不回京。
說句不好聽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龐牧的功勞實在是太大了點兒,如今聖人固然信任他,可日子久了,誰說的准呢?
越親近的人,一旦翻臉,捅的刀子越深越狠。
史書上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比比皆是,實在不必親自去考驗一位君王的忍耐力。
王太監說聖人思念他,捨不得他,應該是實話,但這都是發生在龐牧主動上交兵權並離京的前提下,如果現在他還在,天長日久,誰知道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