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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36:15 作者: 少地瓜
    如今既然有位要正經在縣衙任職的年輕姑娘,自然要與她同住才好,也多些煙火氣。

    龐牧直咧嘴,「娘,您別這麼看我,怪瘮得慌。天色已晚,我預備明兒同她說。」

    岳夫人點頭,忽然話鋒一轉,「那日我打發人與她上藥時瞧了,好俊秀模樣,也不知成親沒有。」

    話音未落,龐牧就一臉無奈的道:「娘啊,人家成親不成親的,關您老什麼事?再說,保不齊晏姑娘只是途經此地,養好傷就要走了,能不能留下做仵作尚未可知,您卻又瞎操的什麼心。」

    岳夫人嘆了口氣,幽幽道:「為娘黃土埋到脖根兒的人了,也不知還能有幾個春秋,還能不能見一見大孫子的面兒……」

    類似的話龐牧聽得耳朵都快聾了,實在做不出什麼孝順模樣,索性站起身來,腆著臉笑道:「娘,您這身子骨硬朗的很哩,趕明兒照樣拉得開牛角弓,上能騎馬哎呦喂!」

    還沒說完,岳夫人已經氣急敗壞的捶了他一把,又舉著拳頭要打。

    「你這孽障!」

    孽障也不躲,笑嘻嘻受了,又裝模作樣哎呦兩聲,順勢退著跑了。

    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岳夫人也忍不住笑了,笑完之後又忍不住盯著天上的月亮犯愁。

    皇天在上,什麼時候能賜我一個孫兒啊!

    話又說回來,想要孫兒,只怕也得先有孫兒他娘不是?

    這個孽子呦!

    「孽子」溜溜達達出了後院,又去演武場耍了一回刀,忽覺得有些肚餓,便徑直往廚房去了,誰知一推門就看見晏驕正有些艱難的捧著個粗瓷碗坐在桌邊喝粥。

    本想偷摸來的晏驕一抬頭,腦袋嗡的一聲。

    值夜的廚娘十分熱情,現去罈子里夾了兩碟小醬瓜,殷勤的擺在她眼前,「晏姑娘,這是自己做的鹹菜,不是什麼稀罕物,可喜酸酸甜甜,正好配粥。」

    聽說今兒晏姑娘三下五除二就協助破了一樁奇案,縣衙內外上下一應女人們都覺得振奮,面上有光,看她的眼神跟拜神仙也沒什麼分別。

    晏驕臉上熱辣辣的,訕訕站起來,「龐大人。」

    白住也就算了,又在人家地界上「偷飯」吃,這就很尷尬了……

    廚娘應聲回頭,也唬了一跳,「哎呀娘哎,大人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吩咐人來叫也就是了。」

    說著,她又忍不住去瞧晏驕,心道這後廚本不是什麼仙境寶地,怎麼今兒一個兩個都扎堆兒過來,別是約好了的吧?

    暮色四合,縣衙內外已經上了燈,廊下昏黃的燈光溫柔的落在晏驕身上,越發襯得她美人也似。

    常言道,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龐牧不自覺就想起來剛才老娘同自己說的話……

    他也這把年紀了,也是個正常男人,自然也是想媳婦的……

    廚娘的大嗓門打斷了龐牧的胡思亂想,他乾咳一聲,倒也大大方方上前,「晏姑娘,還沒歇息麼?身體好些了麼?」

    「好些了,有勞記掛,今天倒是又給您添麻煩了。」晏驕一邊回話,一邊不動聲色的把碗往自己眼前劃拉,試圖藏起來。

    「不過舉手之勞,」龐牧忍笑,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反倒我要謝你呢。」

    那瓷碗灰突突的,越發襯的搭在上頭的幾根手指又白又細。碗口瞧著足有晏姑娘兩個臉那麼大,才剛看她捧著喝粥,活像把整張臉埋進去似的。

    晏驕剛想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話未出口卻又記起來現在她已經不是「晏法醫」了,忽然就有些傷感。

    然而很快的,這份傷感就被一聲雄渾的腹鳴打散了。

    安靜的夜幕下,這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響格外清晰。

    晏驕:「……」

    她是真餓啊。

    龐牧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怎的,沒人送晚飯麼?回頭我說說他們。」

    晏驕連忙搖頭,憋了半天才別彆扭扭的道:「……藥,太苦了,吃不下……」

    下午的藥實在太難喝,噁心的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一直熬到現在,肚子裡忽然就敲鑼打鼓的餓起來。

    她本想忍過去的,誰知越忍越餓,胃裡火燒火燎的,好像老胃病又有點犯了,只好悄悄出來,想看看能不能找點東西墊一墊。

    龐牧:「死人確實……嗯?」

    他還以為晏姑娘是被屍體噁心的!

    尷尬的氣氛悄悄蔓延。

    又聽廚娘突然出聲,「大人,給您煮碗面?正好還有醬肉,添點蘿蔔丁做個臊子?」

    縣衙重地,晚上也有衙役值夜,廚房倒是不曾斷過煙火,這會兒灶上還溫著些個乾糧湯水。

    屋裡只有一張像樣的乾淨桌子,龐牧道了失禮,去晏驕對面坐下,「隨便弄些充飢就好。若有精細掛麵,合該給晏姑娘煮一碗,米粥哪裡頂事兒?」

    「不用了,」晏驕忙道,剛才的尷尬勁兒過去,這會兒倒也有點破罐子破摔了,「我的腸胃不大好,這麼晚了再正經吃東西不消化,稍微喝點粥水墊墊就成。」

    但凡跟刑偵沾邊的,就沒有定點上下班、吃飯的規矩,工作壓力又大,久而久之,胃藥簡直成了人間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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