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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27:46 作者: 溯時
    在農村,人家當娘的都是將兒子寵得跟寶一樣,更何況他是家中的長子,理應不該被如此對待。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娘對他卻是如此尖酸刻薄。

    許廣華過去從未想過逃離周老太,他按著村里人說的「孝道」二字對待她,寧願自己多受一些委屈,只想息事寧人。

    可沒想到,老太太愈發過分了。

    這一刻,許廣華的心中突然一陣悵然。

    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即便沒有母愛的關懷,也能自我調節。

    但或許是因為今天幫馮惜珍到處打聽她兒子的下落,看著她焦急又不安的樣子,再與周老太對待自己的態度一對比,他忽然很羨慕。

    羨慕馮惜珍的兒子,能得到母親無條件的愛。

    身後許廣華的心情一落千丈,然而周老太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她若有所思地走回家,心中惦記著許廣華與馮惜珍相認的可能性。

    左思右想之下,她認為只要不讓許老頭與馮惜珍見面,那真相就永遠不可能被人揭開。

    於是一回到家,她便裝作頭疼腦熱,周身不適。

    許老頭本來是要按往常一樣吃了晚飯就要出去遛彎的,硬是被她留在身邊,哪兒都去不了。

    「要不我去給你喊個赤腳大夫?」許老頭問。

    周老太慌張道:「讓老三家的去喊!」

    許廣中找來赤腳大夫,人家檢查個半天都沒查出個所以然來,見周老太還是躺在炕上「哎喲哎喲」喊個沒完,便隨意給開了些草藥。

    見許老頭從自己的褲兜里掏出三毛錢遞給大夫,周老太的心就像是被柴刀剜著一般疼,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讓一家子圍在自己身旁。

    好歹要等那馮惜珍離開村子再說!

    折騰了許久,天都黑了,一家子人也歇了下來。

    見老伴要去滅煤油燈,周老太從炕上坐起來,讓他給自己拿面銅鏡。

    接過

    銅鏡,周老太盯著自己的臉看。

    一雙吊梢眼,眼珠子是渾濁的,眸光黯淡,半邊臉頰因當年做月子時沒養好,有些面癱,此時微微塌陷,使得那顴骨更加分明。

    年輕時,她的長相就不好,雖不至於歪鼻子斜眼,但與馮惜珍那大氣又明朗的長相是完全沒法比的。

    周老太本來就是窮苦人家出身,也沒心思打理自己的外表,後來嫁了人,又被婆婆磋磨,那面色一天比一天黃,臉也是一天比一天蒼老。

    她原本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是否好看,可剛才見了馮惜珍,心中卻一陣不是滋味。

    為什麼都是人,差別竟這麼大?

    周老太氣得將銅鏡丟到一邊,煩躁地躺下來,但因為躺下時太用力,腦袋往炕上狠狠撞了撞。

    邊上許老頭已經打起呼,沒理會她。

    她揣許老頭一腳,但人家一動不動的,她便只好自己起身,去滅了煤油燈。

    屋子裡很快便是漆黑一片,周老太摸黑回炕上,心裡頭就像是打鼓一般,還七上八下的。

    她這大半輩子,有男人有兒子,兒媳還得伺候自己,難道還比不上馮惜珍?

    周老太一再自我安慰,可心底有一道聲音總在暗暗地提醒著她,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與馮惜珍是天壤地別的差距。

    她閉上眼,眉心緊緊擰著,只一再盼望明天一早,馮惜珍就會滾蛋。

    她平靜的生活一定不會再激起波瀾,那秘密也永遠不會被人發現。

    一定是這樣的。

    ……

    馮惜珍這一覺睡得很踏實。

    清晨醒來,許廣華已經準備好早飯,嗒嗒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去吃。

    馮惜珍被拉到八仙桌旁,看見這大清早的,許年已經捧著課本在溫習。

    她笑著看看孩子擺在一旁的作業本,而後讚許道:「你的字寫得很漂亮。」

    其實過去在城裡小學念書時,許年就已經展現了在學業上的天賦。

    他喜歡看書,也喜歡上課,老師說過的課本內容他總過目不忘,甚至還會去深究老師尚未提及的知識。

    來到綿安村的分校後,他娘說這裡的教育資源不及城裡,讓他更要下苦工,只有成為班級里的佼佼者,將來有了機會進城裡念書,才能跟得上進度。

    好在許年從

    未讓付蓉失望,她只這麼提醒幾遍,他便愈發用功,不讓父母操心。

    此時見馮惜珍誇獎哥哥,嗒嗒心裡頭可驕傲了,幫許年說道:「我哥哥是全班第一名,全校第一名!他以後肯定能考上大學的!」

    許年有點不好意思,他才八歲,離上大學還早得很呢!

    馮惜珍一看便知道這倆孩子感情好,兄妹倆一個沉穩一個伶俐,都很討人喜歡。

    現在即便是城裡的家庭,都不一定如此關注孩子的學業,除非一些雙職工家庭能想得長遠一些。

    可這家裡頭的女主人,對大兒子的學習如此上心,對小閨女的啟蒙教育也不鬆懈,更讓人吃驚的是,她自己還報名參加高考!

    這一家子的氛圍,可真好。

    馮惜珍與他們坐在一起吃早飯,雖沒有白面饅頭,沒有她喝慣的豆漿,可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這個地方給她帶來了數不盡的溫情,讓她不捨得離開。

    但再不捨得都好,還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休息了一夜,馮惜珍的腿已經不那麼疼了,雖走路的時候仍有些吃力,可好歹能自己坐車回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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