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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21:56 作者: 南慕野
    盛和光走後,盛王爺的目光從陶氏、到唐氏、到盛和光,幾人都一再發誓,自己從來不曾下過毒。盛王爺將信將疑,又命人去找盛霽光和盛承光回來。

    盛霽光自然連連搖頭,痛哭流涕地道:「父王,兒子對您是一片赤誠之心,絕無想過下毒害人!您待兒子一向忠厚,兒子又豈會有二心!」

    盛承光也是眼圈微紅,道:「父王,兒子一心只讀聖賢書,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盛王爺眼看問不出所以然來,又疑心是盛和光在挑撥離間,然而,他動彈不得,看著在他面前含淚自辯的陶氏、唐氏,心中也是煩亂,只揮手叫眾人都退下了。

    又過了幾日,盛王爺吃飯之時,忽而劇烈咳嗽,咳出了大量的鮮血來。郎中再次檢查,出來後,對眾人道:「王爺肺部的傷口只怕化膿了,已經無法癒合。恐怕……」這話沒有說完,然而,眾人卻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接下來,盛王爺幾乎無法再吃東西,也不能用力,眼看力氣一日比一日更衰弱。盛王府被削爵了,眾人心情都不好,料理後事之事就交待給了家中的大管事,讓他一切從簡辦理。

    這一夜,秋風颯颯,秋雨瀟瀟,淒風苦雨之中,盛王爺只覺得心肺痛得要撕裂他的胸膛,時不時就要咳嗽,苦不堪言,恨不得拿劍來自行了斷。

    忽然,有一個黑影子從外頭走了進來,腳步極輕,最後停在了他的床前。

    盛王爺一邊咳嗽一邊問:「誰?」

    「父王,是我,承光。」來人點亮了床頭熄滅了的油燈,燈光映照在他年輕俊朗的臉頰之上,目光之中都是冷漠。

    「什麼事?」盛王爺問。自從馬氏被廢去王妃的身份,他與這個兒子,似乎也變得很陌生了。

    「喝藥。」盛承光把藥碗遞給了盛王爺,道,「來時恰好在外頭碰到了送藥的僕人。」

    盛王爺皺皺眉,道:「放著吧。」

    「父王,你咳嗽得太厲害,該吃藥了。」盛承光遞到他的嘴邊。

    「我說了,放著。」盛王爺心頭一跳,想起了盛和光說的話。莫非,毒害自己的是盛承光?

    盛承光根本不為所動,道:「父王,病了該吃藥。諱疾忌醫可是要不得。」一邊說著,一邊往盛王爺嘴裡灌藥。

    若是平時,盛承光自然不是盛王爺的對手。然而,此時,盛王爺病了多日,體虛無比,又如何是他的對手?竟是硬生生被灌了大半碗藥。

    盛王爺喝下了藥,大喊來人。然而,良久,都沒有人進來。

    盛王爺心肺似乎更痛了,緩了口氣,問道:「你這是弒父!你竟然要殺我!」

    盛承光笑道:「父親,這是給你治病的藥。」說著,他又往前靠了靠,道,「我乃是讀聖賢書之人,又怎會毒害自己的父親呢?」

    盛王爺氣結,「你……混帳!」

    盛承光又道:「不過,我確實給父親下了些藥,只是,那並不是害人的,反而是讓父親龍精虎猛的。若是父親不知節制,總是尋花問柳,日子久了,少不得要頭昏眼花、老態畢露、心悸而亡。若是父親潔身自好,乃便也沒什麼大礙。所以,父親的性命,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裡的。誰知,父親非要往死路走,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盛王爺聽完,一張臉漲得發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間一陣翻湧,喉頭一腥,吐出幾口鮮血來。

    盛承光根本不看他,只道:「父王,好生休息吧。」

    這一夜的三更天,原盛王爺傷重不治,與世長辭。盛王府削爵,從一等一的王府豪門,變成平民之家。那喪禮也是一切從簡,弔唁的靈堂冷冷清清,除了盛霽光帶著妻兒在那裡跪拜之外,沒幾個人前來拜祭。

    盛和光之時在頭一天看了一眼盛王爺的屍首,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靈堂上。

    一切都結束了。給予他生命,卻也給他和母親帶來無比屈辱的人,終於離開了。還是以這樣自作自受的方式離開,乃是罪有應得。

    可是,不知為何,他卻有種巨大的空虛感。

    不出意外,他會作為太子的左膀右臂,輔佐他治理天下,他會成為世人艷羨的權臣,留名青史。然而,這又如何呢?

    他不知不覺之間,來到了小寒在滄海院裡居住的小院子。

    小寒離去之時,種下了好些花木,此時已是初秋,花木枯枝敗葉,落了一地,滿園蕭瑟。

    他推門進去,走到了內室。室中簡陋,雖有崔嬤嬤後來加了些裝飾,卻也著實簡單。這是他第一次走進這個院落。

    他不禁苦笑。

    本來,他是一個人,一路獨行,風霜雨雪、泥濘坎坷,雖然刺骨寒冷,可是都無所謂。然而,小寒的到來,讓他感受到了溫暖。他貪戀著那樣的溫暖,竟是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想要將她鎖在他的身邊。他以為她是嬌氣的金絲雀,卻不知她乃是翱翔的蒼鷹。

    無論在西北,或是在京城,他其實從來沒有理解她的抱負。他一直以為,她已經是他的人了,自然該以他為重。

    他把自己的恐懼和自私,毫不遮掩地加諸在了小寒身上。

    如今,她抽身而去,杳無蹤跡,只余他一人,仍在踟躕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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