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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17:55 作者: 藍艾草
鄭虎接到寧城的消息,說兩位宣諭使很好說話,無論是送去的金銀還是婢女盡皆收了,還一再表示回京之後要向陛下為梁大人美言,他便當這二人已經上了梁家的大船,當即滿不在乎笑道:「姓陸的定不定罪,還不是梁大人一句話的事兒嗎?」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藏著掖著。
沈肇正擔心與陸安之見面之後穿幫,聞聽此言,一徑催促:「我等奉旨辦差,無論陸安之是否清醒,總要先見過人。」
鄭虎親自陪著二人前往牢里,進去便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混合著人體排泄物的味道,入口處便引人作嘔。
「這……兩位大人不如等清醒過後再進去?」鄭虎捏著鼻子頭一個受不了,往外面去吐。
朱實也覺得味道過於銷魂,生出了退縮之意,本著坑死沈少卿毫無負擔的心理,他默默退後幾步,還假意咳嗽幾聲:「沈大人,我這兩日氣管有些不舒服,不如你一個人進去?」
看守牢房的兵卒惶恐不已,再三解釋:「原本小的人將牢房打掃的很乾淨,但是這兩日牢里有了染上時疫的病人,上吐下瀉打掃不及,就……」
沈肇用帕子掩住口鼻,吩咐道:「頭前帶路。」
他跟著獄卒來到一間牢房門口,聽說牢內的便是陸安之,打眼一掃發現陸安之正躺在潮濕的稻草之上。
「陸大人——」
沈肇喚了一聲,發現陸安之毫無反應,獄卒提了油燈過來,光亮打在他臉上,發現陸安之滿面潮紅,似乎昏迷多時。
「人犯死了可無法交差,去問問你家將軍,能不能換個地方看守治病?」
獄卒小跑步出去一趟,回來請示:「將軍說換到哪?」
沈肇斟酌:「你瞧他昏迷不醒,又是個文官,就算是想劫獄恐怕也沒幫手,不如就找個乾淨點的民居看押起來?」
獄卒再跑一趟,回來之後打開了牢門,喚了倆兄弟進去把陸安之抬了出來,沈肇掃了一眼,發現陸大人雙目緊閉,不知是久病的緣故還是牢里的伙食太差,靠近了才驚覺他瘦的脫了形。
鄭虎倒也不怕陸安之越獄逃跑,果然就近尋了無人的民房把人弄進去住著,外面守一隊小兵,他自己也能進去瞧一眼,不必再聞到牢里的味道便大吐特吐了,朱實懷疑他是給自己行方便,而非聽從了沈肇的建議。
不過既然陸安之是重要人犯,鄭虎又手握兵權,算是本地的地頭蛇,他們京里來的也不好公然與之為敵,還要擺出沆瀣一氣的架勢,一起誇讚梁有道治軍有方,陛下極為倚重。
有梁有道的名頭在三人中間做粘合劑,很快便稱兄道弟親近起來,鄭虎還向兩人抱怨:「姓陸的想一死了之,留下吳江這個爛攤子給誰收拾?」
姓鄭的運氣不錯,過得兩日陸安之還未醒過來,朝廷派來賑災的官員到了,很快發現本城疫情嚴重,一面派人向各州府求援徵召大夫,一面把鄭虎拘押的大夫全都討了來,開始治疫施粥。
沈肇有幸派人去討了一碗粥來,發現雖然是陳米,熬的粘稠度也差一些,總比餓肚子強。
朝中賑災的粥向來有規定,必須插筷不倒,才開始施粥便達不到標準,想來一部分銀兩定然進了有心人的荷包。
不過沈肇另有要務,更不便插手賑災之事,假作不知,守在民房內靜等陸安之清醒。
陸安之在搬離牢房的第三日終於睜開了眼睛,鼻端空氣清新,周圍環境不似牢房,他疑惑的轉動眼珠四下打量,忽聽得一道聲音:「陸大人醒了?」
「你是何人?」
原本是極為尋常的一句話,但沈肇倒茶的手卻僵住了,眼瞧著水漫過了茶盞,他總算想到了應對之策,遞了溫茶過去,等陸安之連飲三盞,終於緩解了身體內的乾涸之後,他默默的從懷裡掏出沈子源那塊玉佩,遞了過去。
女兒的訂親信物,陸安之自然認識。
他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俊美的男子,試圖從他面上尋出小時候的模樣:「原來是源哥兒?長這麼大了,我都沒認出你來。」以岳父考校未來女婿的目光來看,眼前俊美的年輕郎君也無可挑剔,更何況他能不遠千里來吳江。
沈肇:「……」
沈少卿審案向來講究實事求是,最恨隱匿不招的犯人,但是平生頭一次可恥的撒謊了,既沒承認自己是沈子源,也沒否認陸安之認錯了人。
陸安之將玉佩還給他,越看越滿意:「你見到微兒了?」不然如何能拿到玉佩。
陸衍前段時間跟著新城郡主來探監的時候就悄悄告訴他,陸微早已動身前往京城求助,說不定很快能想辦法救他出去。
陸安之深知家中父母兄長的秉性,鑽營的本事有,救人的擔當無,誰也不會為了他而犧牲自己的仕途,卻巴不得他獻出一身血肉滋養家族。
他不好戳破真相讓兒子失望,只能微笑著表示期待,真沒想到女兒搬來的救命竟然是未來女婿,太過意外。
沈肇道:「微兒她……不方便來探望您,我此次是宣諭使,奉命前來調查吳江大堤坍塌之事,這才有機會見到您。當著鄭虎的面,還請您務必裝作不認識我。」
陸安之一顆心落回肚裡,頗為欣慰:「你父親也沒寫信告訴過我,你竟然已經能獨擋一面了。沈兄近來身體可還好?還是一樣貪杯愛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