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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17:55 作者: 藍艾草
房門再響一聲,梁府丫環已經離開,隔著屏風沈肇洗澡的水聲清晰的傳了過來,陸微作為貼身丫環,不能回廂房去躲懶難免尷尬,她沒話找話,隨口猜測:「三郎,梁府一晚上派了好幾撥丫環來送東西,到底是你們豪門大戶的規矩,還是刻意為之對咱們起了疑心?」
她連沈大人箱子裡的大錢都送出去好幾把,陪笑陪得臉都要僵了,暗忖年輕郎君的貼身丫環果然不是人幹的活。
沈肇聽到「咱們」二字,嘴角不由漾起笑意:「說不準,還是小心為上。」
他起身穿衣,隔著屏風影影綽綽透出少卿大人修長的身形,陸微原本無意瞥見,隨即腦子裡便浮現出酒醉的沈大人半個身子倚過來的樣子,連忙轉開頭去,只覺得暑氣過熱,面上已有燒意。
沈肇從屏風後轉過來,頭髮還滴著水,身上沐浴過後水汽未散,體貼道:「一路上又是土又是汗,你要不要泡個澡?」結果發現陸微表情躲閃,還奇道:「怎麼了?」
陸微深吸一口氣,把腦子裡所有的畫面都驅逐出境,躊躇道:「……還要麻煩梁府的婆子提水,會不會不太好?」
沒想到沈肇卻笑道:「梁有道既然要派人監視,院裡還留著粗使婆子,何不遂了他的意?」
陸微深覺有理,忙出門去喊婆子們清理浴桶,又重新抬了熱水進來。她牢記方才沈肇洗澡之時,屏風後面還燃著燈,撩水穿衣都能瞧見人影,腦袋轉來轉去,四處尋摸。
「在找什麼?」沈肇正坐著擦頭髮:「沐浴的東西都齊全,全在浴桶邊放著呢。」
陸微去櫥櫃裡找出一床薄毯子搭在屏風之上,頓時隔絕了兩邊的光源,也遮住了屏風的透視效果,這才轉去屏風後面解衣沐浴。
沈肇起先不解,直到聽到水聲,再透過屏風一角毯子未遮住的透光之處,忽然之間領會了薄毯的妙用,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暗想方才他沐浴之時,陸微隔著屏風豈不全瞧見了?
難怪他出來之時,小丫頭面色奇怪,想來……瞧見了不該瞧的?
梁府按照豪門大族的規矩,只為沈肇準備了臥房,而貼身丫環陸微自然還要守夜,便在房內榻上鋪了被褥。
一時陸微沐浴完畢,喚了婆子抬了殘水出去,關門熄燈,沈肇躺在床上,陸微上榻,兩人雖未同床但呼吸可聞。
沈肇聽著榻上假裝平穩的呼吸,小聲問:「微兒,你睡著了嗎?」
「剛跟周公擺開棋盤。」陸微閉著眼睛,在腦中翻閱了朱府丫環們的職業守則,發現還有溫柔解語之責,為著更貼合角色,只能努力撐著困意說:「:「三郎睡不著?」
沈肇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想到了哪裡,大有揪著她召開臥談會的架勢:「換了地方,有點認床,想起小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好多年沒見了,你說再重逢,她還認得出我嗎?」
「你跟小時候長的差別很大嗎?」陸微打著哈欠隨口敷衍:「好多年沒見又不曾聯繫,想來你們關係只是普通,說不定只能算得上是熟識而已,認不認得出又有什麼打緊呢?」
對面床上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就在陸微以為他已沉入夢鄉之時,聽到對面床上的反駁:「並不是故意不聯繫,只是當時出了一點狀況,沒辦法聯繫。我們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陸微也曾經心心念念過幼時相識的朋友,後來有過諸多猜測都不了了之,後來更是丟到了腦後,並且對小孩子的長性有了深刻的認知,睡意被攪散,她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給沈大人上一課。
「小孩子能有什麼過命的交情?」她對此嗤之以鼻:「三郎年紀也不小了,竟還會心心念念執著於小時候的交情。小孩子啊,是這世上最沒心沒肺的,前兒同你玩在一處,昨兒同他玩在一處,再過得兩日又結識了新的朋友,就算是兩人一起掉進過河裡塘里淹個半死,爬上來沒過幾日說不定也會忘了曾一起共過生死呢。」她勸慰道:「三郎與其猜測一個多年不聯繫的小夥伴,不如多放點心思在公事上,說不定還能想辦法搜集到梁大人的罪證,我瞧著朱大人不大靠譜啊。」
黑暗之中,她瞧不見沈肇的表情,但自感這番話說得現實又深刻,足以讓沈三郎不再糾結於小時候認識的小夥伴,而著眼於寧州之事,順便推進親爹的營救計劃,假公濟私的毫無破綻,還得意的無聲偷笑。
沈肇卻跟著了魔似的追問:「你說,她當真認不出我?」
陸微被他的執著打敗,腦子裡鬼使神差冒出個念頭——沈肇不會是阿元吧?
但隨即她又否定了這個念頭,沈肇的玉佩早當作訂親信物送至陸安之手中,她入京之時作為相認的憑據交到了他手上,而阿元親眼見證了新城郡主拋棄她逃命的一幕,但凡在京里稍打聽一句,便能知道她父親的名號,何至於相見不相識?
她仔細回想當年阿元的模樣,無奈他當時是個黑瘦骯髒又病又弱的小乞丐,蓬頭垢面披散著頭髮瞧不出本來面目,只記得眼睛黑亮,但隔著十年歲月,記憶也早已模糊不堪,甚至連他的眼睛形狀都早不記得了。
再說,阿元若出自沈府高門,高堂俱在,何至於流落街頭?
她在心裡暗自盤算一番,得出個結論,阿元許是沈府哪個旁枝子弟,說不定父母雙亡才流落街頭,分別之後許是去投奔親戚,說不定寄人籬下過得潦倒落魄,這才多年不曾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