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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6:17:55 作者: 藍艾草
    陸微笑容明媚,不帶一絲陰霾:「大人進去的正是時候呢,您若是再晚半刻鐘,祖父多寶閣上最後兩樣擺件也要毀了。說起來,祖父應該感謝您,替他保住了自己的心愛之物。」

    沈肇:「……」

    他哪裡是關心這個?

    陸家世代為官,家底子不至於薄到連幾件擺件也損失不起,他是擔心陸微在陸老爺子手裡吃大虧。

    迂迴委婉在陸微面前似乎沒什麼用途,他問得認真:「陸老爺子打你了?可有傷到哪裡?」

    陸微原還當沈大人好奇心旺盛,或者也有打探未來岳家家風的考量,但見他認真的神色,當真是擔心她的處境,似乎真怕她在陸老爺子手上吃虧,心中浮上一點暖意,說話也正經多了:「祖父一把年紀,真要親自上手我也會跑的。他那些擺件都是……都是家中奴僕不小心撞上去砸毀的,連半個碎瓷片子都沒砸到我身上,大人不必擔心。」

    沈肇莞爾:「沒有受傷便好。」

    他遂將皇帝陛下所召原因講明,又囑咐她許多面聖須注意的事項,不覺間便到了宮門口,二人下車之後,禁軍見得沈少卿帶著一名妙齡少女,放行之後還湊在一處議論,也不知這少女是他的妹子還是未婚妻。

    陸微頭一回進宮,心中存事,沿途所見宮城巍峨莊嚴,所見宮人皆屏息而行,規矩森嚴,倒也不見張惶失措之態。

    沈肇引著她一路至御書房外候見,自有內侍入內稟報,很快便聽到內殿傳召,兩人一起入內叩見。

    皇帝年約三旬左右,送走了親爹與討嫌的兩位兄弟登位沒幾年,正是年富力強欲大展拳腳之時,聽得陸安之長女千里奔波入京,不由好奇,待得她行禮之後道:「抬起頭來。」

    陸微聽得皇帝聲音頗為年輕,抬頭與年輕的帝王打了個照面,發現他鼻若懸膽,目光湛然有神,英武貴氣,與她目光相觸,大約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竟然敢直視天顏,倒是愣了一下。

    內侍忙喝道:「大膽,豈可直視天顏?」

    陸微心裡吐槽:不是皇帝讓抬頭的嗎?

    感情抬頭是只准皇帝看她,不許她看皇帝?

    她垂下眼皮,規規矩矩跪著任由皇帝打量。

    皇帝早聞陸安之大名,還是因為先帝與魯王是同母的親兄弟,兩人自小感情極好。先帝即位之後待魯王這位親兄弟更是恩寵有加,連帶著新城郡主在先帝面前也頗有臉面,以至於她二嫁之事連皇子們都大略知道些內情。

    陸家累世官宦讀書人家,祖上出過不止一位閣老,也曾顯赫一時,但輪到陸老爺子陸廷這一代聲望早降。陸廷為官油滑,對鑽營之道頗有心得,一路靠著祖上餘蔭與自己巴結的本領左右逢源,居然也爬到了禮部尚書之位,還入了內閣,也算是把和稀泥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

    後來在辦理先帝冷落多年的孫賢妃的喪禮上看人下菜碟,原本以為孫賢妃早失聖心多年,無子亦無寵,身後也無甚哀榮,誰知皇帝心血來潮突襲喪禮,陸廷身為禮部尚書首當其衝被先帝暴怒之時申斥貶官,他大半輩子都學著揣摸上心,無論是上司還是皇帝,誰知突然之間失了聖心,連驚帶嚇回去重病一場,後來索性辭官在家,專心教導兒孫,頤養天年。

    陸氏一門,老大陸敬之與老二陸建之頗得其父真傳,皆深諳鑽營之道,當官也只是糊弄了事,若說陸家還有誰有點風骨,認真做官,那便是陸安之。

    當年,陸安之高中進士之後外放為官,從容溪府轄下的文西縣七品縣令做起,生生將一個貧困縣給治理的人口興旺,百姓安居樂業,後來升遷至容溪府做輔官。

    與新城郡主成婚之後,陸安之自請前往混亂的南越,十年間不但緩和了南越各部族與地方官府的關係,更平定了兩個最令朝廷頭疼的刺兒頭部族,鼓勵農桑,興修水利,敦促南越當地各部族百姓學習漢文化。

    接替陸安之上任的官員乃是新帝心腹,寫信回京還替他說了許多好話,自言南越本地許多部族百姓都對陸大人念念不忘,若非有陸安之十年苦心經營,恐怕不能有如今南越百族融洽相處安居樂業的光景。

    正因為陸安之在南越潛心治理十年,生生將時有□□的南越給治理的平順安寧,皇帝此次下旨調他去富庶的吳江府任職,也算是獎勵這位辛勞實幹的臣子。

    誰知吳江偏偏出事了。

    皇帝注視著殿下下跪的纖瘦少女,問道:「聽說陸小姐是從吳江而來,不如說說吳江情形?」

    陸微於是從自己到達吳江之後說起,說起吳江連下暴雨,陸安之每日在城中奔波勞碌,後來見勢不妙,強令城中百姓轉移往高處。最後堤壩坍塌,這才造成吳江城池被淹,不過百姓轉移及時並無傷亡。

    洪水過後,陸安之帶著城中青壯清理淤泥,準備災後重建,誰知卻被梁州牧派人給抓了起來,她請求見父親一面,不得允許,只得大膽入京,再想辦法。

    皇帝聽她講起陸安之在災前災後種種應對舉措,也覺得他已經算是應對有策了,不然若是碰上個庸碌些的官員,恐怕早不知道多少百姓被淹死了。

    「你說吳江府百姓並無傷亡,可是當真?」

    陸微鄭重道:「吳江除了跟著父親在大堤上奔走的幾位差役被水沖走之外,其餘百姓絕無傷亡。大堤坍塌之前,我父已經督促百姓轉移到了高處。當時父親多日不曾歸家,便是我們姐弟都是自行跟著城內百姓轉移。還請陛下明察,臣女若有為家父粉飾太平之舉,便以臣女項上人頭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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