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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1:47 作者: 西方經濟學
    親戚們的嚎哭從一開始的震耳欲聾,到後面的斷斷續續,到了凌晨六點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大家都停了下來。但裡面外面都吵吵嚷嚷的,並不安靜。

    跪在一邊的人哭完後發現了韋如夏,她們看著韋如夏,小聲議論著。

    「這就是咱姐領回來的那個孩子?子善不是不要嗎?」

    「她媽死了,子善能不要嗎?哎,你說也奇了怪了,她和她在一起她媽死了。這才剛接回來半年多,咱姐也死了。」

    「說的也是,咱姐身體不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麼說沒就沒?」

    「哎喲哎喲,有時候還真不能不信邪,下一次說不定輪到子善了。」

    韋如夏聽著幾個人的話,心漸漸落下,旁邊突然過來一個人影,韋子善面色平靜地看著剛剛說話的那些人,說:「輪到我死,我死就是了。她是我女兒,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幾個人聽到韋子善這麼說,哎喲哎喲地噤了聲。

    韋如夏抬頭,韋子善正低頭看著她。男人的臉上滿是憔悴,只有一雙淺棕色的眼睛仍然有神。他將手上的麵包遞給韋如夏,說:「先吃點東西,白天要忙一天,沒時間吃。」

    韋子善忙著準備喪事的所有事情,他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照顧她。韋如夏接過麵包,拆開包裝後塞進了嘴巴里。

    天蒙蒙亮了,馬上要準備下葬。發喪的習俗里,有需要孫子輩在前面挑著燈,韋如夏被韋子善叫出去,聽喪葬婆婆給她安排。

    韋如夏聽完了安排,準備進門的時候,抬眼看到了院子外面站著的少年。

    少年穿著一身素衣,站在院子邊上的花叢間,熹微的日光將他周身打上了一層光影。他眉眼如畫,薄唇紅潤,白皙修長的脖頸露在外面,被寒風吹得微紅。

    韋如夏一夜沒睡,精神有些恍惚,待走近後,她霧蒙蒙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看上去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般好,瘦弱的身體罩著寬大的白色喪服,像是漸漸被熱水融化的冰塊,仿佛一打眼就沒了。

    駱瑭望著韋如夏,沒有回答她的話,兩人隔著低矮的圍牆,還有圍牆上剛剛開了的山茶花。

    「你還有我。」駱瑭說。

    駱瑭,我奶奶沒了。

    你還有我。

    腦海中,這兩句對答串聯在了一起。

    眼睛上罩著的那層霧仿佛被針給扎破了,又疼又癢。韋如夏輕笑一聲,她一把揪住駱瑭的衣服,將額頭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眼淚奪眶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糖糖: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第24章

    駱瑭沒有走,他一直陪著韋如夏給奶奶發完喪。發完喪已經是下午了, 韋子善安排著幫忙的人和親戚們吃過午飯, 家裡的人就都散了。

    小小的院子變得孤寂冷清, 韋子善累倒在了床上。

    韋如夏睡不著, 她和駱瑭一起去了菜園子邊的小溪那裡。南方比北方還是暖和,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結冰也結不厚, 把腳放上去,輕輕一用力就碎了。冰面很清, 能看到冰面下潺潺的溪流。

    駱瑭搬了塊石頭, 韋如夏坐在上面,手上拿了一枝柳條,一點一點地掃過冰面。她眼睛哭得紅腫, 嗓子也有點啞,單手托著腮, 嘴裡哼著歌兒。歌被她唱得格外不連貫, 像是在念出來的。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靜靜的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丫~」

    這首歌駱瑭也聽過, 國慶節開學後, 韋如夏做題做得比較順暢的時候就會哼哼兩句。但那時候哼得比現在要歡快得多,韋如夏說這首歌是她為了奶奶學的。

    韋如夏哼了一會兒,將柳條收了回來, 她像是重新調整好了自己一般,又變回了那個穿著鎧甲的韋如夏。

    「謝謝你駱瑭,我本以為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了,謝謝你過來陪我。」

    她這句話語氣十分平靜,想和往常一樣擠個笑容出來,但卻沒擠出來。駱瑭看著她的眼睛,抿唇道:「我不會讓世界只剩下你自己。」

    女孩剛剛恢復的眼眶復而一紅,她收回視線,柳條一下又一下得打著冰面,抬頭望著正午的太陽,她睫毛很長很密,睫毛下淺棕色的眼睛被陽光照得透亮,她眼睛微眯,看了看不遠處的男人,那是陪著駱瑭過來的司機。

    「那個叔叔已經等你很久了。」

    意會到她的意思,駱瑭望著韋如夏,問道:「你想讓我走嗎?」

    這個問題問得直擊心靈,其實她確實不想讓駱瑭走,她不是一個在悲傷的時候喜歡被別人陪著的人,但駱瑭不是別人。

    駱瑭可以陪她的時間很長,不一定非要今天。

    今天是她奶奶發喪的日子,也是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家人團聚慶賀的日子,他不應該在這裡陪著她。

    韋如夏沒有正面回答,她將手裡的柳條折掉一小截,說:「我有點累,而且我要回去看看我爸。」

    駱瑭尊重韋如夏的想法,他跟著李叔回了家。車子在鎮子正路的拐角處消失,韋如夏好久才收回目光,轉身回了奶奶家。

    韋如夏回家時腳步很輕,木柵欄門的開合也沒有往日的吱呀聲。韋如夏進了客廳,準備去自己的房間睡一會兒,路過奶奶的臥室,她停下了腳步。

    裡面有很輕很輕的哭聲,是父親在哭。

    從帶著奶奶回來,到將奶奶埋葬,韋子善都沒有哭。奶奶以前說她性子剛強得像父親,他們確實像,但他們不剛強。

    韋如夏後背貼著牆站在臥室門口,她想起了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也像父親這樣的哭著。但他比她要可憐,他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她還有爸爸,儘管他不願意認她。

    她想起了昨晚和奶奶守歲時在夢裡聽到的話,她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爸爸。

    韋如夏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她是被廚房碗碟的破碎聲弄醒的。睜眼看著漆黑的房頂,嗓子干痛,她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起床出了門。

    廚房裡,韋子善正蹲在地上,一塊一塊地撿著地上的碎瓷片,廚台上放著幾樣還沒擇好的青菜。

    廚房門口閃過一個黑影,韋子善抬頭看了一眼,韋如夏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他們兩人都脫掉了喪服,只有袖口被喪葬婆婆縫了一塊白色的布條。父女倆對視一眼,韋子善從地上站起來,說:「餓了麼?飯一會兒就做好了。」

    他高估了自己曾經被奶奶吐槽過的做飯能力,待看著他將青菜直接倒入鍋中的時候,韋如夏從門口走進來,站在灶台前說道:「我來吧。」

    父女倆第一次靠這麼近,韋子善一米八三,韋如夏一米七。她體型像他,很瘦很長很單薄,稚嫩的臉上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儘管眉眼英氣,但仍然是個孩子。

    母親平日沒少和他說過韋如夏做了些什麼,他不怎麼聽,但好歹能留下一兩句。她當時跟他說過,韋如夏為了他買了一本本幫菜菜譜學習本幫菜。

    韋子善眉眼微動,他起身讓開,說了一聲:「好,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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