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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她不可以再心軟下去了。
她不說話,他也沒開口,殿內靜寂得如同覆著層厚厚的冰霜,氣氛十分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見一聲劍響,是桓羨頹然棄劍,揮手命芳枝下去。
芳枝如蒙大赦,匆匆忙忙磕了個頭便抱著蓁兒下去了。厚重的門扉合上,阻絕斷殿外已經升起來的朝陽投下的金光,他回過眸來,神情在那束猝然出現又猝然消失的金光中顯得格外落寞。
「梔梔。」他在她身前單膝跪下,一隻手溫柔撫摸上她如覆冰霜的半頰雪顏,「你放心,哥哥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是生是死,我們都得在一塊兒。」
他語聲溫和,指尖卻似拈著簇霜花的冰冷。薛稚脊背處聞聲攀上一絲蛇似的陰冷,卻始終沒有鬆口。
自這日上午過後,他不再允許她外出。
青黛與木藍皆已被遣走,尤其是木藍,作為那日暗中替她傳來謝璟消息的人,被拖下庭去狠狠打了頓板子,又另換了一批侍女來服侍她,作為啞女,她們不會應答她半個字。
玉燭殿的門窗皆被封鎖起來,連窗欞亦被厚重的木板釘住。彼時薛稚本在窗前借著窗紙遠望窗外天光,一塊巨大的木板忽似從天而降,從外將天光遮住,咚咚的捶打聲,近乎釘在她的心臟。
屋中再透不進一絲光亮,黑沉沉的,連白日亦需點燈,她不想點,便是永遠身處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唯有他進來時才會帶進些許光亮。
他的脾氣亦變得愈發反覆無常。
有時是控制不住的暴怒,威脅她若是敢離開便殺盡謝氏一族。甚至有一次,他將太皇太后抓進了殿來試圖威脅她,反被太皇太后破口大罵了一頓。二人遂爭吵起來,薛稚就冷眼在旁相看。
有時則是摒棄尊嚴的哀求,抱著她一遍遍紅了眼重複:「梔梔,哥哥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或者你不解氣,你捅我幾刀也是好的,可是你不能,你不能離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
更有時,則是抱著蓁兒過來,迫使還不怎麼會說話的蓁兒喚她阿娘。若是叫不出,便會狂怒:「叫啊。為什麼這麼廢物,連聲阿娘都不會叫!」
若是叫了,又會欣喜:「梔梔,她叫了,你聽,她叫你阿娘了。」
「她上次也叫我阿爹,我才是她的阿爹,我們才是一家人。你不要再想著他了,好不好?」
無論是哪一種,薛稚都不會對此有半點回應。唯獨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悲憫,一種漠然的、高高在上的、旁觀的悲憫。
二人的婚期,就在這樣的僵持里,一日一日臨近。
大婚的前一日,桓羨再次來到她被關的寢殿。
他將那些繁複而精美的皇后禮服一件件親手替她換上,從抱腹到中單,再到最外層的純衣纁袡、頭上的鳳冠,溫柔鄭重,並無半分狎昵猥褻之態。
卻把她雙手,以當年的那根羅帶一圈圈纏縛於身後,一邊纏一邊哽咽著和她說對不起,他也不想這樣待她,可是他真的不能沒有她。
那根已近毀壞的赤繩子,也被他重新找來絲線貫好,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是如此地堅信著,只要這對赤繩子還在,他們就能重歸於好,白頭偕老。
「有時候,我真在想。哥哥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耳邊忽然傳來她的聲音,是這數日以來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桓羨有些不能置信,錯愕地抬眼。
她沒有逃避,眼中也沒有厭惡。只是看著他道:「喜歡我這張臉嗎,可天底下比我漂亮的女人也有的是,還是說,你喜歡的是妹妹這個身份,喜歡這種近乎於亂|倫的快感?」
「又或者,是因為小時候的那些事嗎?可我小時候,哥哥也並不喜歡我甚至厭惡我啊。如果不是我可以為哥哥帶來食物、藥物,只怕哥哥連應付我也懶得吧。」
她自嘲地笑著說著,隨後,如願以償地在他臉上看到震愕又無措的神情。桓羨微愣了一刻,又強作鎮定地低下頭去,繼續替她綁著腕上的繩子。
薛稚卻是接著說了下去:「別再這樣綁著我了。」
「我不會跑的。我知道明天是什麼樣的日子,這樣的場合,我不會給哥哥丟臉。」
自然,他不知道的是,她屋內的所有利器都封宮當日被他搜走,唯獨有把剪繡線的剪刀,被她事先藏了起來。
她想,她會讓它派上用處。但前提是得拿到它。
作者有話說:
明天就虐完了!還有,偷偷劇透下,小謝沒死qaq
第96章
他人還在, 料想她不能逃,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依言將她鬆開, 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眼眶深紅。
分明行強迫之事的事是他,到頭來,卻仿佛是她對不住他一樣。薛稚唯在心間冷笑, 面上不動聲色:「你去把蓁兒抱過來,讓我瞧一瞧。」
她是個和緩的態度, 桓羨雖然覺得有些詭異,但也不願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喚了芳枝將蓁兒抱來。
已是深夜, 蓁兒早已熟睡,於燭光下的襁褓中, 嫣紅的一點唇瓣兀自吐著口水泡泡,眼瞼下睫毛歷歷可數, 實在玉雪可愛。
薛稚同他立在搖籃邊上, 看了一會兒熟睡中的女兒,心間湧起一陣洪波似的酸澀。
她對桓羨道:「這也是你的女兒, 你不能這樣對她。你知道嗎, 你那天拿劍指著蓁兒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