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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這樣美麗的、端莊的、只屬於他的新娘呵……
被他久久地這樣看著,薛稚面上不由漫開淡淡的緋。她輕輕推了他一下:「我有些冷,想換回來了。」
褘衣是為春日的大典所制,眼下還是冬日,即雖殿裡燒了地龍,這一身還是有些單薄。
桓羨沒允,反倒是脫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肩上,目光依舊貪戀地落在她身上,似是想將這個身著褘衣的她深深刻印進自己心裡,可惜罩著衣裳,又能看清些什麼。
薛稚有些惱,低眉避開他目光轉而說起了旁事:「太后病了,你這做兒子的,怎麼也不去看看。」
這話倒不是假的,自叛軍攻陷崇憲宮太后便病倒了。而他自從秦州回來,淡定地處理完叛亂的一切後續,獎賞萬年及梁王、梁王妃等功臣,處置叛黨,連那無辜被叛軍挾持起來當靶子的彭城王也寬恕了,遷往宮外王府,唯獨不曾去看望這位名義上的嫡母。
桓羨回過神,語氣淡漠如窗外天寒地凍的雪:「受涼了而已,也不是什麼大病,有什麼可看的。」
她猶當他是介懷太后曾為叛賊所逼下詔書另立新帝的事,勸他道:「你不該這麼說,太后好歹撫育了你一場,即雖是下了詔書,可那也是被叛軍逼的,你怎麼能怪到她頭上。」
她並不知太后昔年與她生母的齟齬,反倒為這個貨真價實的殺母仇人說起好話,桓羨看著她蘊著擔憂的眉眼,於心間幽幽嘆了口氣。
「梔梔。」他按著她雙肩,嗓音有如琴音清越柔和,「今天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十個除夕了,阿娘不在了,就只有你我了。」
「以後的年年歲歲,我們都要一起過,好不好?」
和他回來本也是被迫。薛稚心裡並沒有多情願,卻也不好說得太明顯,只道:「那要看你的表現。」
這落在桓羨耳中自是默認,淡淡一笑,攬她入懷。
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夜色漸濃,霰雪飛舞,等待著新一年的伊始。
也正是這個時候,遠在西北的北府軍出其不意地冒雪攻陷了酒泉。
雍王與被他聯合的碎葉、于闐等西域諸國正趁著良辰吉日載歌載舞,被北府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倉惶逃竄。這一戰,謝璟盡滅雍王殘黨,命人將其執送京師。隨後又兵出酒泉,將入境的西域軍隊趕出了玉門關。
……
大軍回軍之時正是建始九年的元月十五,碩大的月亮有如一輪玉璧高懸在似海水澄澈至極的天空,茫茫無垠的戈壁上,一隊人馬正在積雪上行進。
大漠中安靜至極,風掣玄旗,獵獵作響。遠方曠野里不住傳來幾聲狐狸的鳴叫。
為親衛所簇擁的隊伍中間,謝璟身策玄馬,有些疲憊地扯著韁繩任馬兒將他帶往未知的歸處。
他們本在回往玉門的途中,卻不慎遭遇了暴風雪,前軍與後軍阻絕,原本的七萬大軍,適才剩下這一千人馬,又在曠野中迷失了方向,只能漫無目的地行進。
漸漸的,前方視野里出現了一座集市。月光溫柔地流淌其上,靜謐祥和。親衛興奮地叫起來:「將軍,您瞧!」
「前方有人家了!我們得救了!」
眾人皆喜,雀躍歡呼,唯獨謝璟面上憂色重重。
「你們小心一些。」他道,「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集市,派個人去瞧瞧,是否真有人家。」
探路的斥候很快去而復返,稱此處是高昌的一座小城,似才經歷了一場劫難,城中已無人煙。
他們竟然被暴風雪拐錯了方向,到了高昌的地界。
謝璟微一沉吟,決定率部在此小住一晚,暫做休整,明日再趕回玉門。
他策著馬帶隊朝月夜下的靜謐小城行去,因連日征戰的極度勞累已有些昏然欲睡,眼眸半睜半闔間,似看到那曾無數次入夢的少女向他走來。
身著紅衣,手持團扇,春山澹澹,秋水盈盈。
她喚他:「郎君。」
謝璟此時已因極度的疲乏有些陷入幻境,辨不清是真是假,卻聞靜謐雪月夜中「嗖」的一聲羽矢破空的凌厲,前方城鎮忽然殺聲震天,一支箭自高樓上疾射而出,將他貫在了地上。
建元九年正月十五日,王師及吐谷渾殘部夜戰於高昌,王師敗逋,全軍覆沒。
消息傳至京師,滿朝皆驚。
作者有話說:
第93章
桓羨收到消息的時候已是元月二十, 整個建康尚且處於新年的餘慶之中,三日前才得了西北大捷、雍王將被押解回京的消息, 三日後, 卻接到密報謝璟身死、下落不明的消息,不可謂不震驚。
他不肯信,命人再探再報。又十日, 西北再度傳來消息,北府軍將周圍各個城鎮都翻遍了, 仍是未能找到謝璟其人。
反倒是有逃回玉門的小兵答,當日親眼看見謝璟中箭自馬上摔落, 滾下沙坡去了。然而彼時四周都是吐谷渾的殘部, 怕是凶多吉少。
此時距離他出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西北仍未有新的消息傳來, 至此,謝璟戰死的事, 幾乎可以說得上塵埃落定。
桓羨看著那封八百里加急的軍報, 攥著軍報的手微微顫動,幾乎將撰寫書信的麻黃紙攥破。
他從未如此慌亂過, 仿佛有千層海浪雄踞於胸間翻卷呼嘯。旋即狠狠一掌拍在了案上, 幾乎怒喝:「這不可能!」
「加派人手去找!謝璟不可能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生就是死, 如今這般兩不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