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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說著,便欲扶她。
卻是此時,一支羽箭凌厲破空而來,正中師蓮央的左胸,隨之響起的是陸升聲如雷霆的一聲暴喝:
「賤婦!」
「是不是你報的信!」
那一箭貫得極深,師蓮央玉白抹胸上鮮血如花一片一片綻出來,陸韶大驚失色:「父親,您這是做什麼?!」
陸升立在月洞門前,手挽長弓,氣得臉上的鬍子也跟著顫抖:「都是這個賤女人將官軍引來,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
「我也不管你了,要死你自己去死吧!」
他將長弓狠狠貫在地上,拂袖離去。
山莊外官軍與部曲的廝殺聲已經近在咫尺,身側人流如奔,俱向北逃去。陸韶卻都有如未聞,顫抖著手去捂她左胸上的傷口。
「蓮央?蓮央?」他腦中一片空白,看著懷中面色如雪蒼白下去的女子,全身皆因悲痛而無助地顫抖,「你有沒有事?有沒有?」
師蓮央虛弱地靠在他懷中,胸前中箭的地方,正有大片大片的鮮血噴涌。
早已料到的結局,但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卻還是有些不甘。
多冷啊。
原來死之前竟是這般難受。
感知到身體的溫度正隨鮮血一點一點逝去,她虛弱地睜目看向眼中落下清淚的男人,心中沒有半分感動,唯有悲涼。
多麼可笑的人啊。
既說愛她,卻推她去做妓。眼下來做這些假惺惺的把戲,又有什麼用呢?
然她終是微笑著,與他做完了最後一場戲:「世子,蓮央怕是不能再陪伴您了。」
「我走之後,江瀾就托您照顧了,他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一心一意忠於您,你不要再疑神疑鬼地傷害他了,好嗎?」
她身體失溫很快,汩汩的鮮血就從胸前漫出來,怎麼捂也捂不住。陸韶恐懼得喉嚨發乾,流著淚語無倫次地說著:「好,我都答應,都答應,你別走,別走。」
可她卻似聽不見一般,面上帶著微笑,也如破碎的琉璃,一點一點地陷於虛幻:「世子,你把我葬回華亭吧,我不做江蘺,也不做師蓮央了,我只是清水村的一戶小小的農女,我的家在那棵大槐花樹下,門前,有一方石磨……」
「你要記得……」
江瀾抱著劍從山莊外趕回,才至院門,忽然聞見一陣撕心裂肺的慟哭聲。他心中一緊,快速步入院中來,然看清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之時,如同照背潑雪,手中長劍哐當落地。
作者有話說:
改了90章,發現對不上的麻煩回頭看一下,給您磕頭了。
第92章
緊隨而至的官軍將陸氏餘黨一網打盡, 押送京師,消息很快傳回建康。
得知師蓮央身死, 正在案前批摺子是桓羨微微驚訝:「那個妓|女死了?」
伏胤低聲應:「是, 被陸升一箭射中左胸,傷及心脈,失血過多而死。」
桓羨有片刻的恍惚。
畢竟, 他其實並不需要師蓮央替他去做這件事,因為他根本不在意陸氏餘黨叛逃多久, 甚至越久越好,總歸死的是士族, 不是他的子民。然而她有求於他, 他看在梔梔的面子上便也允了。
又哪裡會想到,她竟會因此而喪命。
我不殺伯仁, 伯仁卻因我而死。若這個人是旁人也就罷了,偏偏梔梔好像很喜歡她。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這件事, 先不要讓皇后知道。」
如今婚期已定, 即雖還沒有正式舉辦婚禮,但闔宮皆稱呼薛稚為皇后。
自然, 這也有桓羨的私心, 是想令她早日接受這個身份。
伏胤應了聲「是」,又道:「陸韶身邊那個叫江瀾的侍衛好像和她有些私交, 我們的人趕到時,他把陸韶捅了個窟窿,又欲劫屍逃走,被攔下了, 眼下, 正在執送京師的途中。」
「不必為難他。」桓羨道。
頓了頓又問:「她可還有什麼親人在世嗎?」
「沒有了。濟陽江氏女這個身份是她冒名頂替, 屬下愚鈍,其真實身份與姓名暫不可考。」
桓羨點點頭,心中竟也湧起一股莫名的哀戚。他看著窗外飄零的雪花:「想辦法查到她的身份,葉落歸根,把她葬回故鄉吧。」
半月之後,除夕前夕,押送陸氏叛黨的囚車駛回了建康,陸氏及其同黨全數被下獄,由御史台審問。
朝中開始人心惶惶,畢竟,以陸升前尚書令的身份,朝中許多官員都與其有過來往,甚至多多少少也參與過陸氏的密謀。便十分害怕自己會被牽連進去。
陛下的狠戾與刻薄他們也是知道的。本就是打壓士族的時候,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何鈺也是驚出一身冷汗。
無它,陸升起事之前其實拉攏過他數回,他也隱隱心動,卻被專門回門的女兒耳提面命一般教訓了一頓,這才沒有參與進去。
朝中人心惶惶的同時,玉燭殿中的天子本人卻顯得格外淡定從容。每日不過偶爾過問一下婚禮的進度,亦或是在寢殿中逗弄新得來的女兒,仿佛並不在意陸氏的叛亂一般,十分愜意閒適。
除夕的前一日,御史台來稟,稱陸韶請命,想要求見陛下。
考慮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桓羨大發慈悲,前往詔獄見了他最後一面。
往日風華江左第一的清貴公子此時蓬頭垢面,肩頭腋下滲出的鮮血為素白囚服染上妖異的紅,是被江瀾以劍刺傷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