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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他沒說應不應,只似笑非笑地看著羞紅了臉的她:「原來梔梔還是想被我碰。」
薛稚最不喜歡銥誮的就是他這幅神情,好像她自己心虛一樣,當即補了兩條:「不可以有這幅神情,不可以說這些不正經的話!」
「你要以你的皇位起誓,天子一言九鼎,不可以食言。」
這樣的煞有介事,桓羨心底的火氣又有些微漫上來,然而到底是有愧於她,知曉若非如此自己怕是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了,便當真如她所言,神色鄭重地起誓。
「還有嗎?梔梔公主?」起完誓後,他耐著性子又問。
「暫時就這些吧,等我想起來再說。」薛稚怏怏地說,心中卻實是難受。
他一定以為,她是在同他打情罵俏吧?便連她偶爾也會這樣錯覺。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無數次的碰壁告訴她,他就是個瘋子,瘋狗,和他硬碰硬是沒有好處的,與其像從前一樣被他欺負被他威逼,眼下這般,至少還可以嘗試著馴服他,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
她眉眼有如秋日枯寂的花一點點黯淡下去,低下頭,聲音也變得哀婉起來:「我還想問哥哥一件事。」
「當初,哥哥是真的認為,是我害死了姨姨嗎?」
桓羨眉目一怔,心間原因兩人「和好」的喜悅也由此蕩然無存。
「沒有的。」
良久之後,薛稚才聽見他的聲音,「我……一直都知道害死我阿娘的人究竟是誰。」
是桓駿,也是那個他所痛恨的、無用的自己。
「那你為什麼要那樣說呢?」她氣結,連帶了哭腔也不知,「你為什麼要罵我,為什麼要折磨我,控制我,你不是喜歡我嗎?這就是哥哥所謂的喜歡嗎?」
她覺得真是諷刺啊,所有人都可以用母親為藉口來辱罵她,因為他們不知道她和母親之前的情形,便想當然地以為她受了母親多少好處,從而把仇恨轉嫁到她頭上。她雖不接受,但是能理解他們為何如此。
可是他不可以,因為他是她最敬重最喜歡的兄長,幼時的她已能感知到旁人對她的惡意,但她並不會很難過,因為她知道,她還有哥哥會疼愛她喜歡她,完全不在意她是誰的女兒……
其他人因為母親厭惡她她都不會這般傷心,只有他,傷她最深。
薛稚心裡大慟,這回不必強掐手背兩行淚也倏地墜下,落在方才狠掐的地方,竟燙得她渾身一顫。
兩人之間原還溫軟的氣氛霎時無存。面對如此質問,從來不可一世的人,竟沒有多少直視她眼睛的勇氣,他道:「我只是覺得,這樣說,你就會愧疚,就肯乖乖地待在我身邊,為你母親贖罪。」
「對不起……」
不知為什麼,分明佳人在懷,那股握不住她的無力之感卻再次漫上心頭。他只能央求她:「從前的事,是哥哥不好,原諒哥哥好不好?你怎樣報復我我都不會有怨言,但你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離開哥哥……」
他會瘋掉的。
他已經受夠了沒有她的日子,不想再和她鬧下去了。
也許她從前罵他的沒錯,他就是個瘋子,覬覦自己養大的妹妹,強占她,強/暴她,又把過錯全部推到她身上。可他就是喜歡她,她是唯一能治他瘋病的良藥。
薛稚心若寒灰,勉強睜目看他。
離開的這些年,她其實漸漸忘記了過去的一些事。恨他嗎?好似曾經恨過。但從懷朔城她被下昏睡藥以為自己死掉之後,過往種種,譬如昨日死,那之後,她好像也沒有那麼在意被毀掉的婚姻與愛情了。
重逢以來,她原本也只是怨恨他,怨恨他又一次剝奪她的自由。但現在,他卻告訴她,從前種種皆是他故意……他又要她如何淡忘不在意?
方才,她也給過他機會。在她問他要不要和她回賀蘭部的時候,她好似是有那麼一瞬猶豫的。猶豫著如果他真的肯為了她放棄一切,那麼,以她的心軟,也許會原諒他。
可是,這個人啊,他把握不住。
薛稚臉上盪開一抹虛幻的、溫軟的笑:「好。」
「都已經過去了。只要哥哥對我好,我就會喜歡哥哥的。」
「我會忘記謝郎,忘記過去的事,做哥哥的妻子……」
桓羨如釋重負。
他用力將她攬入懷中,將頭埋在她頸間,長舒一口氣。
當年在洛陽時得她允諾的那種喜悅好像又回來了,滌盪於心間,是一種酣暢淋漓的快活。他手足無措地抱著她,有些語無倫次:「梔梔……」
「你能想開,哥哥真的很高興。」
薛稚嫣然一笑,木然將臉埋在他懷中。
就這樣吧。
也許是命運要將他們捆在一處,逃了這許多年也一樣被他捉回來,實在身心俱疲。
指望他真正的改變,是不可能了。但是,她要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不可以再像從前一樣,被他壓迫得毫無還手之力。
江北,廣陵。
暮雲收盡,銀漢無聲。
陸韶一副商人裝扮,在軍士的帶領下借著夜色的掩蔽匆匆步入北府軍幕府。
幕府最中心的那間獨屬於兵主的書房裡,謝璟猶在燈下看兵書,聞得親衛來報有故友求見,他未有多想,也未抬頭:「宣。」
陸韶於是走進來,抬手取下頭上的帷帽:「蘭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