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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有一位才生產不久的婦人甚至將嬰孩交予她手裡,請她代為照顧。她中了箭,不欲拖族人的後退,打算留下來,聽天由命。
薛稚只能含淚接過,並開始後悔,後悔是否是因為自己同意收留楚國百姓才招來了吐谷渾的報復。
反倒是同行的賀蘭子民安慰她,賀蘭部與吐谷渾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仇恨從許多年前就開始了,與她收留楚國百姓毫無關係。
馬匹全被兒郎們用來與吐谷渾作戰了,一眾婦孺十分狼狽,在幾十名青壯年的掩護下向秦州北境靠近,連腳底也走出了血泡。
薛稚與芳枝和圖雅輪流抱著那個出生不久的女嬰,忍著飢餓與隨時皆可能出現的吐谷渾騎兵的威脅,又餓又累地在草地上走著。
四野茫茫,她失了方向,只知跟隨烏格圖派遣的人走。正不知走至了何地之時,忽見前方王旗獵獵,赤紅的漢家龍旗在風中飄揚,向她們靠近。
「是漢人!」
「他們會救我們嗎?」
隊伍的婦女開始焦急地討論起來,見對方未有敵意,又變得興高采烈,揮手向對方致意。唯獨薛稚抱著那個小小的嬰孩,全身慢慢地陷入僵硬。
忽然,視線觸及人群中簇擁的一道玄色身影,視線還不及對上,她突然肩胛巨震,不顧一切地轉身欲逃。
馬背上,桓羨亦已看見了那張此生也不會忘記的臉,劇烈的震驚過後,竟不顧安危,徑直催馬而出,向她狂奔追去。
作者有話說:
某橫線:這是賓語前置,這是狀語後置,怎麼就學不會呢!
hh開個玩笑,雖然文中已經說明了,但是還是想解釋一下,吐谷渾入侵真跟梔梔收留楚國沒啥關係,前文就說過啦,這倆個部落是深仇大恨。吐谷渾大概是今天青海省一帶,賀蘭部就是河西走廊北邊+和寧夏西部的內蒙古西部地區,中間隔著河西走廊(就是文中設定的雍王的地盤)金城就是蘭州。
第79章
薛稚抱著嬰孩在草原里奔跑。
柔嫩的雙足如何抵得過訓練有素的大宛良馬, 很快,他便策馬攔在她前面, 薛稚畏懼撞上, 只好抱著孩子往後退了兩步。
懷中不過幾個月大小的嬰孩受了驚,在廣袤的蒼穹下哇哇大哭起來,情知逃不過, 她只得一邊安撫著小嬰兒一邊恐懼地朝後退著,始終也不肯看他。
「你跑什麼啊?」桓羨翻身下馬, 不覺竟踉蹌了一下,一深一淺走在草地里, 他卻渾然不覺。
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邊靠近一邊忍不住質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擔心你?你為什麼要亂跑?這些年,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
雖是質問, 他語中唯聞深沉的擔心,薛稚心臟處狠狠一顫, 眼眶微澀, 卻固執地撇過臉向後退著,不肯相見。
她是個拒絕的意思, 桓羨只好在她身前停駐, 因激動而急促起來的呼吸尚響在喉嚨里,一邊平復著, 一雙冷峻的眼一邊擔憂地在她身上逡巡。
這是活生生的,完整的,臉上沒有血的薛稚。
不是懷朔城下被砂石磨平了臉、他怎麼擦也擦不乾淨臉上血的女屍,也不是棲鸞殿中、那口金絲楠木棺里, 幾成枯骨的遺骸。
即雖早有預料, 可真正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時, 他還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恍惚。
她還活著,就站在自己眼前,穿著遊牧民族的衣服,梳著遊牧民族的髮式,戴著遊牧民族的額飾。
整個人如同草原上紅丹丹的格桑花一般鮮艷美麗,有如脫胎換骨了一般,面色紅潤,健美活潑。如非看到她眼中熟悉的柔弱與害怕,便幾乎不敢相信,這會是她。
他原本是憤怒的,可當看到那雙永生也不會忘記的眼睛,終究還是心軟下來,走過去,不自覺緩和了聲音:
「這孩子是誰的?」
沒有回應,她低著眼睫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懷中的嬰兒,唯余雙肩輕微顫抖。桓羨只好尷尬地自己找話:
「是我們的孩子?」
她憤恨地抬眸瞪他,臉上的神情已然說明答案,也無異於承認了她是薛稚的事實。
不是他的。
桓羨臉上溢出一絲怒氣,聲音也不由拔高些許:「那是賀蘭霆的?」
薛稚終忍不住,開口嗆他:「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根本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
桓羨徹底地愣住。
「你……」
他震驚地看著眼前明顯成熟美艷許多的妹妹,心臟處漫開的一絲疼痛使得他連疑問也不敢宣之於口。
只是在心中想,他把她弄丟的這些年,這些年,她都經歷了什麼?竟然連孩子的生父也不知道是誰?
他問也不敢問,看她的眼神充滿了自責與愧疚。道:「和我回去,我會好好撫養這個孩子的,把她當作我們的孩子。」
薛稚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被他誤會成了什麼,卻也沒解釋,於心內冷笑一聲,語氣冷漠地道:「她是我的女兒,和陛下沒什麼關係。這是我們娘倆的事,就不牢陛下操心了。」
又在心裡怨他。
她是多恨他呀!好容易她才在歲月流轉里漸漸淡忘他做的那些混帳事,偶爾也會沒出息地想起小時候的和軟時光,他卻偏偏要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提醒著她他做過的事,將那些美好的、虛幻的記憶,再一次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