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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賀蘭霆才平復下來的呼吸忽而稍稍緊促,目光銳利如矢,落在熟睡的少女身上。
他臉上神情終溫和下來, 上前幾步, 替她把那隻手放回去, 旋即拖著男人出去。
次日,薛稚醒來時,帳中打鬥的痕跡已被清理乾淨了。
服侍她的並非圖雅,而是換了個陌生的侍女與半夜被城中叫來的芳枝。她有些疑惑:「圖雅呢?」
新來的侍女回道:「她做錯了事,被大人送去思過了。」
做錯了事?
圖雅自到她身邊來一直待她很好,也沒有做錯什麼事啊。
薛稚微微納罕,起床洗漱,左思右想仍是放心不下,便決定去找表兄問一問。
等到了他的王帳,問及侍女,侍女卻回:「回王女,大人一早就回城去了,奴不知道呢。」
薛稚越發困惑。
柔然王庭,停雲宮。
賀蘭霆在宮門處下馬,一手按劍,一手提著個黑色的布包裹,快速步入宮門。
見他腰間挎劍,左右兩邊的侍衛都未阻攔——左賢王大人深受可汗和紇奚太后的倚重,也學漢人那般搞了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待遇,能自由出入可汗寢殿,眼下這般根本算不了什麼。
太后的寢殿裡正響著靡靡之聲,年輕的紇奚氏正倚在那效仿漢家打造的美人榻上,輕紗掩體,香肩呈露。幾名年輕的男子嬉笑著湊在榻邊。
太后玉手纖纖,正拿著銀簽挑了瓜果餵男寵。
忽聽得殿外響起宮人們整齊劃一的問安聲,她臉色微變,還來不及屏退一眾男子,賀蘭霆便提著那黑色的布裹進來了,撞得珠簾有如雨絲飛濺,噼里啪啦一陣作響。
太后心頭有如麋鹿亂撞,忙提著衣領坐起身來,尚不及問什麼,但見他面色陰沉,徑直將布裹向她身前一拋,一顆帶血的頭顱與男人軟透的某處器官齊齊滾落在她懷裡。
紇奚氏嚇得尖叫,如芙蓉飽滿的雪白面上因憤怒綻出深紅:「放肆!」
屋中的侍女男寵已經抱頭鼠竄,仿佛對這位攝政王的突然闖入熟視無睹。紇奚氏嫌惡地將那捧東西拂下去,有如瘋婦般叫起來:
「賀蘭霆!你想造反是嗎?!」
頭顱如西瓜似的,咕嚕咕嚕又滾到賀蘭霆腳下。他以馬靴擋住,將那死不瞑目的大漢頭顱踩在腳下,面上卻是帶笑的:「臣還不曾當著您的面將他頭顱割下來,一刀刀剁碎,算什麼造反。」
「臣說過,她姓賀蘭,礙不了太后什麼,太后既要出此毒計,就別怪臣翻臉不認人。」
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幕賀蘭霆還有些壓不住的憤怒。柔然本就風俗奔放,這樣的盛會守在外面的侍衛多半是會去同女子鑽帳篷的,便是那人進了梔梔的帳篷,也不會惹人注意。若不是他趕到的及時,只怕……
他幼時保護不了姑母,眼睜睜看著她遠嫁和親,策馬送了她幾百里也換不回她。
如今,他已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難道還護不住她的女兒嗎?
賀蘭霆俊逸的面龐微微透出青氣。
眼前的男人如同發狂前的雄獅,渾身散發著危險之氣。紇奚氏理智重回顱中:「母后不過是為燕國公主感到不值而已,以為你得了這個漢女,又要喜新厭舊。」
「既然你說那是你的王妹,那好,母后命皇兒正式冊封她,就算是昨夜之事的補償,如何?」
賀蘭部如今歸附柔然,既尋回王女,按例,是要由柔然朝廷冊封的。這一點,紇奚氏不說,賀蘭霆也打算向小可汗討要。
他終究不欲同紇奚氏徹底撕破臉,冷笑一聲:「那臣就多謝太后恩賜了。」
三日後,柔然宮中特意頒布旨意,冊封薛稚為賀蘭氏王女。
而賀蘭霆亦找到她,開門見山地道:「賀蘭部在金山之後,涼州以北,還有許多的族人生活在那兒,過陣子,我想送你過去,去你母親生長的地方住上一陣。」
「別忘了,先前懷朔城中,你是怎麼遊說我的。」
先前懷朔鎮裡、薛稚初落入他手中時,為活下來,曾試圖遊說他,說自己可以為他的族人帶去中原的禮節與文化,幫助他們改變落後的茹毛飲血的生活。
當時賀蘭霆拒絕了她,至於後來將她打暈從懷朔城中帶走,則是後話。
而賀蘭部遠在金山之後,地處柔然與大楚的涼州交界的地方,距離柔然王庭較遠,也可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她微笑頷首:「好,我都聽阿乾的。」
賀蘭霆看著她純美的笑,一時之間,仿佛又看到那個妖艷明麗的女子,身披紅衣在純淨的鹽湖冰面上起舞,身後夕陽飛雲,落鴻聲斷,都做了這支舞蹈的伴演,天地之間,仿佛再也沒有比這更自由的精靈。
她笑著問他:「阿霆,姑姑跳得好看嗎?」
賀蘭霆臉色微顯恍然,薛稚還當他是不喜,又忐忑地問:「那圖雅和我一起去嗎?」
她不知那日帳中發生了什麼,但三天過去,圖雅也沒被送回她身邊。
她鮮少有朋友,從前在會稽謝家,相熟的不過族中的姐妹,入京後就淡了。
後來被桓羨關在籠子裡,更是鮮少被放出去見人。圖雅雖是侍女,卻也是她在柔然結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賀蘭霆回過神來,睨她一眼:「你要是想她在你身邊伺候,我就叫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