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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謝誨進來後即端端正正行了個禮:「下官謝誨,拜見樂安公主。」
「太守不必多禮。」薛稚清音娓娓。
謝誨站直,壯著膽子瞥了眼懶懶倚在梨樹下貴妃榻上的公主。黛眉水目,雪膚花貌,一襲雪青色衫子,髻上一隻累絲金鳳流蘇在微微春風中輕搖。
她淡淡地掃過眼來,就如同瀲灩的春景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里,人在梨花之下,竟是滿院的春色也及不上的姝麗。
老太守莫名鬆了口氣,抬袖去擦額上不知因何攀出的冷汗。
這幸虧得是個公主,是陛下的姊妹,否則以這樣的顏色,若入掖庭,自己精心挑選的那十數個美貌少女還有什麼用?
三兩語的寒喧之後,他即說明來意:「陛下庶務勞累,下官這做臣子的不能事事親臨照顧,實在惶恐。遂挑選了些良家女孩兒來伺候,想請公主好好提點提點她們。」
薛稚轉瞬明白過來。
這是要她做平陽公主,給漢武帝獻李姬、子夫呢。
給桓羨添堵的事,她自是欣然接受:「提點說不上,太守有心了。芳枝,把人領下去教教規矩吧。」
芳枝有些躊躇:「公主……」
她莞爾微笑:「無妨,這也是謝府台的一片心意。」
謝誨不期她會如此好說話,千恩萬謝地走了。芳枝忍不住開口:「公主何必這樣呢,公主分明知道以陛下對您的心意,是斷斷容不下別的女子的。」
心意。
薛稚於心間冷笑,見色起意、罔顧人倫的心意麼?
面上則是微笑:「他收不收是他的事,既然是謝府台一片心意,我就代他收下吧。」
芳枝欲言又止。
傍晚,桓羨回到行宮之時薛稚已經鼓搗好了清晨所摘的胭脂花,兌了樹膠指甲花等物,全做了蔻丹。桓羨面色不善地走進來:「聽說謝誨給我送了幾個女的,你都收下了?」
他已聽說了謝誨白日來送女人的事。
「是啊。」薛稚拿了小刷子點染新做好的蔻丹一點點往指甲上塗著,「謝太守也是一片好意,為什麼不收。」
桓羨的眉已經皺了起來:「梔梔……」
他該說什麼?說只想有她其他人根本看不入眼?可他九五至尊,說這些話未免太過低聲下氣,因而只是皺眉:「為什麼?不是昨天才說了要和哥哥在一起?」
怎麼能想著還送別的女人給他?難道她和謝璟成婚,也會想著給謝璟送女人?
「不為什麼。」她眸色平靜,「哥哥早晚要三妻四妾的,我提前適應一下。」
他劍眉皺得欲緊:「你明知道,我只想有你……」
薛稚嘆著氣道:「哥哥或許現在喜歡我,但那只不過是因為我還年輕,我還美貌,哥哥也對我心懷愧疚。再等個幾年過去,梔梔人老珠黃,可就未必了!」
頓一頓,忽又抬眸直直望他:「哥哥要是不高興,也可以反送我十幾個面首。公平起見,以後哥哥納了妃嬪,我也去找旁人。」
這話里竟有幾分拈酸吃醋的意味,桓羨忍俊不禁,原本凜繃的面容也緩和下來。
原來症狀在這裡呢。
約莫是幼時經歷,讓她太害怕被拋棄,故而一直患得患失,不過這反倒映證了他之前的想法,之所以從前會選擇謝璟,不過是因為覺得謝璟能給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而他不能罷了。
否則,區區四年,怎抵得過他們相依為命的七八年?
他伸手捏了捏妹妹雪白玉頰,假意含嗔道:「就這麼愛吃醋?」
她冷哼一聲,似賭氣般轉過頭去。桓羨眼中溫軟下來,自身後掌著她肩,望著鏡中目含醋意的少女道:「好了,哥哥願以王朝的壽命起誓,此生斷不會有旁人,不會丟下梔梔。」
「否則,就叫我享年不永,死後也成孤魂野鬼,無人祭祀。」
真正應該擔心會被丟下的是他自己才對。
薛稚在心間道。既然他喜歡這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戲,她就表演給他看。
然這誓言的確許得有些過了,她眉眼間不由得透出一絲柔軟,有些無奈地道:「倒也不必發這些誓……」
倘若他肯放過她,她也就並不會恨他恨到想他去死的地步……放過她,對彼此都好。
「無妨。」桓羨道,抓過她手攥在手裡,一點一點替她塗著指甲。銀鏡中映出的眉目溫軟含笑:「梔梔不是想聽麼?以後,可以天天說給梔梔聽。」
又三日,天子結束了在洛陽的全部行程,啟程前往陳郡看望已經致仕的衛國公,以及衛國公那閒雲野鶴的父親、上一任衛國公謝瑍。
薛稚已經暗中配置好了那副麻沸散,不期想竟等到這樣一道命令,以為他是又動了敲打她的心思,提心弔膽了一路。
但好在,他似全然相信了她那晚的說辭,不曾懷疑,也就沒有動用衛國公夫婦脅迫她的心思,沿途與她說說笑笑,心情十分愉悅。
至於先前謝太守送的那十幾個美人,則於次日便分賜給當地未有婚配的軍士,老郡守自覺鬧了笑話,顏面盡喪。
卻也有個鬧得不甚愉快的插曲。
離開洛陽之時,那位跟隨北來的江御史再一次上諫,極力在諫書中控訴天子與公主同輿而行與禮不合,並將高度上升到亡國之君的地步,天子龍顏大怒,一氣之下,直接將江泊舟貶為洛陽郡丞,留在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