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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她話音未落,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竟是陸韶上前一把抱起了她,筋臂如鐵箍得她一陣陣發疼。不由嬌喝一聲:「陸韶!」
她反抗地踢騰著雙腿,振臂掙脫起來。卻被禁錮得死死的,陸韶平靜的眼底似抑著萬千風雨:「你不是覺得我是吃醋江瀾能睡你麼?那你就試試看。」
語罷,一把將人扔在了床榻上。
門外,江瀾面紅耳赤地立著,提心弔膽了半夜。
室中的動靜一直響至半夜才歇,事後,陸韶身在浴間寬大的木桶中,溫水只到胸前,肌膚白瑩,筋肉緊實,長長的墨發垂下來,又恢復為一塵不染的謫仙之姿。
蓮央強撐著發軟的腰肢行來,拿過干毛巾替他擦拭濕發,他閉著眸,薄唇冷淡地吐出二字:
「滾開。」
某處已經擦洗過十數次,那股噁心之感依舊沒能抑制下去。
他非重欲之人,如果不是為了維持與岳家的表面關係,可以幾個月不行此事。今日,卻是中了這女人的激將法了。
假正經什麼。
蓮央在心裡腹誹,依舊替他擦拭鬢邊濕發:「大人不該讓我去慫恿樂安公主。」
「一來,公主與陛下有著青梅之誼,未必就恨之入骨,願意冒險;二則,公主小產,漱玉宮裡如今正是圍成鐵桶的時候,那藥可不是那麼好送進去的。一旦事發,連累的還不是大人您麼……我可受不了那些嚴刑,到時候,還不得連累大人您?」
「再且,京師和宮中都是陛下的地盤,不易得手。即使赫然駕崩,局面也不是那麼好掌控的。公子何不趁著陛下在外的時候呢?」
陸韶冷冷挑眉,轉目橫她一眼:「還用你教?」
桓羨有遷都之意,大約不久之後,會前往洛陽巡視舊都,營造宮室。是再合適不過的機會了。
更為重要的是,陳郡離洛陽不遠,洛陽郡守謝誨也正出自陳郡謝氏。這真是……連事發之後的替罪羊都是現成的,他又豈可辜負天意?
——
建始五年的元月就在平淡之中度過,怕刺激著妹妹,桓羨終究沒有召回遠在朔州的薛承父女,原本設想的為她改換身份、成婚一事,也就只有暫且擱下。
但他卻頒布了一道旨意——元月初七人日的時候,下詔文武百官新為父者加官一級,天下為人子嗣者民爵一級。
這向來是立皇太子時才有的大赦。儘管詔書托以孝義、懷念先帝之名,也仍讓百官一頭霧水。
陛下與先帝關係不好是眾所周知的事,這些年有關他以血腥手段上位的傳言也從未少過,怎麼陛下突然頒布了這樣一道旨意?
唯有何鈺等少數官員知道實情,於背後譏笑著天子色令智昏,只怕是要重蹈先帝死在女人床上的覆轍云云。
事情漸漸傳到了薛稚耳中,聞說那兩道類比立皇太子待遇的詔書,她只是出神。
他就那麼盼著個孩子麼?
可那不是他的太子,那只是一個兄妹□□的孽種。也已經沒有了,被他的母親親手殺害了。
心腔中又湧上一陣悲戚,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悔恨,畢竟是自己親手殺害了一條生命,成功報復的暢快之後,她還是會有些難過。
「青黛。」她最終輕輕吁了口氣,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蒙蒙煙雨中花濃如雪的杏花,眼前空白一片。
「替我去開善寺供奉一盞海燈吧,望他來生,不要再托生在我的肚子裡了。」她喃喃地說。
開善寺修建在鐘山南麓,遠離京師,過去謝家也常往寺中拜佛,已是她能想到的,最保險之地。
「是。」青黛沒有多勸,應下後就去辦了。
雖然心疼公主,但這裡畢竟是漱玉宮,處處皆是陛下的眼線,若是傳到陛下耳中,可就不妙了。
青黛走後,薛稚又一個人趴在書案上,無意識地搦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前些日子給孩子的取名不過是與他做戲,但戲做久了,也有些陷進去,以至於她握著筆下意識寫的便是那幾個為孩子擬定的「名字」,薛稚一愣,心間忽然湧上一陣無可言說的苦澀。
她是在報復他,可那些報復,又何嘗不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桓羨便是在此時進來,見她披著雪白貂裘趴在書案上,不禁走過去,嗓音柔和地問:「梔梔在看什麼?」
已是開了春,她小產體弱,愈發怕冷。桓羨動作柔和地把那襲貂裘往上提了提,嘗試著抱住她:「久坐傷身,你也該多走動走動才是。」
這一個多月以來他都不曾碰過她,因了她的刻意冷淡,在她這兒吃閉門羹是常有的事,往往連她身也近不得,但此時,她卻沒有推開他。
這認知令他心頭生出淡淡的喜,然而看清那紙上所寫時心中又黯淡下來。
一名「秩」,取自《詩經》《小雅·斯干》中「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之句;
一名「蓁」,取自《詩經》《周南·桃夭》篇「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之句。
此二詩無不是他昔年所教,一個是男孩名字,一個是女孩名字,連各自的小名也已備好。
桓羨心頭一慟,彷如有鋒刃朝著本已潰爛的傷口扎進去。他輕聲喚她:「梔梔……」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沒有回應,就像是徹底忽視了他這個人一般,他有些尷尬,將那張寫滿名字的紙悄然抽去:「教梔梔寫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