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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你想說什麼。」薛稚木然道,「你也覺得暢快嗎?上一次見面,我的宮人瞧不起你,眼下,我是比你還要不堪的存在,對嗎?」
她對師蓮央沒有好感,更因了前事認定她是來嘲笑奚落她的,原本溫溫柔柔的人此刻也如刺蝟渾身帶刺。
師蓮央輕輕嘆息一聲:「蓮央從未這樣想過。」
「陛下叫來蓮央,勸公主服軟,我想,陛下大約是想我給公主講一些教坊司里不服軟的人的下場吧。」
「公主一定看不起我們這行吧。可生而為人,又有誰天生就想做入樂籍呢?」
「我們這一行里,十之三四是獲罪的官家女眷,十之三四是被賣來的,極少數是像我這樣自願入籍的。雖然明面上只說是演練樂舞,實則諸位公卿們興致上來了,又哪裡可以拒絕呢?剛遭遇這種事的時候,皆是不肯的。便被鴇母和教坊使們抓著毒打一頓,或是用剪刀戳嘴,多打幾次,也就認命了。」
薛稚眸中浮現一層悲天憫人的傷懷,但不過轉瞬,又被漠然所替代:「所以呢,他讓你來告訴我這些,是威脅我不肯服軟就把我送進教坊嗎?」
不等蓮央解釋,又自嘲地笑了幾聲:「我也不是沒有服軟過,還不是一樣被抓回來,變本加厲地強|奸。」
「我以為你是來看笑話的,結果卻是來做說客。」
「因為依我們外人來看,陛下對公主是有感情的。我聽說,陛下為了公主連大婚也可以延期,只因為南下找尋公主。他對您一定是有感情的,公主為什麼不試著接受陛下呢。」師蓮央勸道。
「你會接受嗎?」薛稚忽然拔高聲音反問。
「從小視若神明的兄長,在你大婚的時候把你的公婆夫婿下獄,將你強占,如今又要把你關在內室里,不分晝夜的奸|淫!還想你給他生孩子!一輩子關著你!他還殺了我哥哥!他不是我哥哥!」
大約是被關得太久,心中積怨也無處發泄,她竟對著師蓮央這個並不相熟的官妓說起了心事。
更因激動,猛烈地咳嗽起來,肩胛也跟著顫抖,心裡也攀升出強烈的恨意與悔意。
她恨他,恨他親手殺了她的哥哥,讓她記憶里那個疼愛她的哥哥再也回不來了。
更後悔,後悔她當初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苦心積慮地討好他修補和他的兄妹關係,引狼入室。
如果能回到今年年初,她一定不要回建康……
屏風之後,薛稚淚水漣漣,以手撐地眼淚若驟雨滴落在榻上。
「可公主這樣硬碰硬下去,吃虧的只會是你。」師蓮央冷靜地道。
「那又如何?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難道還要他好過嗎?」薛稚的情緒有些失控。
「公主,為什麼,不學著拿捏陛下呢?」
薛稚屏風後的臉木然如死灰。
又遲疑抬目:「你……」
師蓮央這番話,可絕不是依著桓羨的意思來勸她。她究竟想做什麼?
蓮央嫵媚一笑,繼續說了下去:「是男人,就一定有軟肋,男人都是賤骨頭,你對他越好,他越不珍惜,你越不理他,他對你越起勁。公主現在不就處在這個階段吧?又與陛下有青梅之誼,為什麼,不試著拿捏他呢……」
「可他不是人,是怪物……」薛稚垂著秋水似的眸子,喃喃地說。
「但陛下喜歡您,在意您,他貪圖您的愛,您的依戀,您就可以憑此拿捏他啊。」蓮央道,微一停頓後又補充,「這些,可是您母親當初教給我的。」
他真的喜歡她麼?薛稚眉目怏怏,聞及末句,又怔愕看她:
「你……你認識我母親?」
師蓮央神色微斂,點點頭,輕聲吟唱起一首明顯異於中原曲調的歌曲來。歌聲輕柔,卻聽得薛稚淚流滿面。
這是……她幼時母親哄她入睡時慣常哼起的歌曲,但自後來母親不要她了之後,她就再沒有聽人唱過了。
但這些並不足以打動她,薛稚冷靜下來,問:「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做什麼。」
「蓮央若說只是想幫公主,報答賀蘭夫人的救命之恩,公主信麼?」師蓮央反問。
「我信。」薛稚眉目間冷靜至極,「所以,我不想懷孕,你能幫我嗎?倘若你能幫我這個忙,你要我幫你做什麼都可以。」
她其實並沒有相信師蓮央,但她知道,教坊間為了不讓官妓耽誤接客會備下大量涼藥。師蓮央手裡一定有這樣的藥。
桓羨讓師蓮央來教她,約莫是想她認命,但她絕不屈服,也絕不會讓他好過。
他昨夜倒是提醒她了,距離上次鏡湖之畔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如此密集地同她行房,就是為了讓她有孕……若是將來已有卻先被他發現,她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所以她又一次問:「你會把脈嗎?」
師蓮央面露難色,微微點頭。
——
師蓮央其實並不怎麼會把脈,但因生計,對女子懷孕的脈息尚算熟悉,故而連同女子初孕之症狀細細地說與了她。
薛稚原先就在醫書看過,得她點撥,記憶愈發深刻,將她所授全部記在了心間。
分別時,蓮央又囑咐她:
「打一巴掌,得給一顆甜棗。公主這樣冷冰冰的,不施以些小甜頭,又怎麼騙得過陛下呢。」
她有些難為情:「我……我做不來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