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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梁王頸後皆漫上一層寒氣,有如毒蛇在背吐信。他語聲顫抖地接旨:「是……臣弟接旨。」
桓羨走出大帳,又看著宮城的方向。
之前覺得何菁英撫養了他一場,是該報答她。所以才默認了立何氏女為後。
但何令菀竟敢在他不在京中時抗旨,就別怪他不講情面了。
次日,車駕入城。
桓羨將群臣都召至太極殿來,直接當眾宣讀了兩道旨意。
其一,建武將軍、廣陵郡守謝璟誘拐公主出逃,製造墜江身亡之假象,意圖欺君,罪無可赦。念在陳郡謝氏往日功勳,貶為江州團練副使,前往江州屯田。
其二,何氏十三女抗旨不遵,勾結宗室王完成大典,欺君罔上,愚弄群臣,遷為梁王妃。其父侍中何鈺罰俸三月,左遷給事中一職。
群臣譁然。一則是沒能想到,先前的公主墜江案只是一場私奔的鬧劇,而陛下竟對那位樂安公主疼愛至此,不惜大婚當天延期也要南下尋人,倒真是皇室之中難得一見的棠棣情深。
二則是,那位曾經的准皇后竟如此大膽,竟敢抗旨不遵。畢竟,陛下臨到大婚典禮離開,是陛下理虧,但何氏女自作主張完成典禮,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全然變了,變成了他何家抗旨!
抗旨之罪,可大可小,若是陛下不計較也就罷了,可若往大了說,誅了他的九族都頂不住!
如今何氏女由皇后變為梁王妃,已是獨一份的恩德。可憐那何氏女,約莫是想藉此事逼宮,可惜陛下生來便是個薄情寡性的性子,竟也絲毫不肯退步……
當著眾臣的面,何鈺羞憤難當,恨不能當庭觸柱身亡。
他泣涕接旨:「老臣管教無方,愧對陛下,實乃罪該萬死。」
「今後一定勤勉治家,公忠報國,不負陛下隆恩。」
……
朝中的反應尚處於可控之狀態,回到玉燭殿,何太后又找上門來。
「你一定要把我們逼死才如願嗎?」她急切地迫問道,「令菀是你向全天下宣告過要立的皇后,如今你把她貶為梁王妃,你讓我何氏顏面何存!」
桓羨淡漠地掃了這位向來穩重的嫡母一眼。
「不是我要貶她。」他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晰,「是她自己要抗旨不遵。」
「兒子說過皇后之位會在何氏,只是事出緊急不得已延後而已,她偏要如此,母親又讓兒子的臉面往哪兒擱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何太后哭哭啼啼地道,「你要去尋樂安,母親沒有意見,她還活著,母親也很高興。可你為什麼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大婚的時候走?令菀也是為著皇家的臉面著想啊!」
「臉面。」他似聞見了什麼笑話,嗤笑出聲,「自那老東西登基,桓楚皇室還有什麼臉面可言!母親竟還擔心天下人議論,經歷了酒池肉林、截脛剖心,天下人應早已習慣了才是。相較之下,兒子僅僅只是讓大婚延期,又算得了什麼呢?」
「再說了,這就是她抗旨不遵的理由麼?如今只是大婚典禮她便敢不遵,若真讓她成了皇后,日後,又能做出什麼事來?只怕要連江山社稷都要拱手何氏吧!兒子讓她做梁王妃已是寬容至極!」
何太后被說得一哽,原本有心要爭個勝負的執念都化作煙雲消散。她頹然道:
「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因為樂安嗎?她一回來,你就昏了頭要十三娘給她讓位,對嗎。」
也許她是命里和賀蘭氏母女犯沖。做娘的,搶走了她的丈夫,尊嚴,臉面,這做女兒的,也搶走了她的兒子,何氏的榮耀。
「薛稚?」桓羨挑眉,「她還夠不著那個位置。」
這倒並非是應付太后的虛言。直至現在他都覺得,她算是被謝家養廢了。
分明也算是貴女,卻滿腦子的風花雪月,滿腦子的謝璟謝蘭卿。論起為人處世,心眼手腕,更是差何令菀遠矣。
就說典禮這件事,換作是她,是絕想不出要梁王李代桃僵完成典禮向他逼宮的。
皇后這個位置,現在的薛稚還不合適。
「你知道就好。」何太后神情悵然,「母親還以為你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不僅忘了人倫,連理智也沒了。」
「你記著,就算是為天下人所憎恨的先帝,也還沒有廢了母親我,去立強占來的人|妻為後!」
可你這個皇后當得又有什麼意思呢。桓羨想。
他並不在意嫡母話里的嘲諷:「天色不早,母親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兒子初回京中政務繁忙,恕不遠送了。」
當夜,何令菀被遷往梁王府。
桓翰不得已將府邸布置一新,扯了紅綢裝點,派遣樂班吹吹打打,搞的很是喜慶。
甚至自己也身著喜服策馬駕車前往宮中迎人,雖然時間緊迫,也算是給了一場像樣的親迎之禮,全其臉面。
淡月微朦,紅燭搖曳。桓翰走進喜房來,有些窘迫地看著喜床上漠然坐著的新婦。
她未以團扇掩面,一隻手虛虛扣著團扇掩在膝上,眼中倒映著紅燭光,對他的進來置若未聞。
「嫂嫂……」桓翰心虛地喚道。
「你出去睡。」何令菀眼也不抬地說。
桓翰應聲便要出去,卻被叫住:「對了,這些被子可是新的麼?」
知她是嫌棄自己,桓翰有些尷尬,嘴上倒應得很麻利:「當然。臣弟不敢冒犯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