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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眼眶頃刻便被緋色占據,她奮力掙開他,賭氣起身朝竹林間走。

    桓羨臉色一沉,亦起身快步跟了進去。

    她步子很輕,走在落葉沙沙聲也拂動無聲。沒走多久,茂林修竹之後,卻有宮人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傳來:「哎,你瞧見了嗎,方才宴會上,陛下今日興致不高呢。」

    二人應聲止住了腳步。

    「好像是呢……」另一名宮人答,又疑惑地問,「可為什麼呢,是不喜歡咱們未來的皇后麼。」

    「可能吧。我可聽說了,陛下早就和那個樂安公主好上了。衛國公府出事之後,公主的棲鸞殿可是日夜燈火通明,嘖嘖……」

    「那她可真是夠不要臉的。」另一名宮人憤懣說道,「衛國公府前腳才出事,她後腳就搭上陛下了。勾引自己的兄長,可真是個盪|婦啊。」

    「可不是嗎。咱們陛下御極四年都未有過妃嬪,怎麼會是陛下的錯呢,一定是她刻意勾引……這女人啊,可真不簡單。」

    「呀,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快回去吧……」

    二人似乎是在宴上服侍的侍女,偷空摸出來,並不知二人在此。互相催促著,很快跑走。踩斷落葉的清脆聲在靜謐的秋風中十分清晰。

    薛稚卻是遍體皆生寒氣,搖搖欲墜立著,踉蹌向後退了一步。。

    桓羨快步走上前來,將妹妹扶住。

    「妄議貴人,妖言惑眾。朕這叫人把人抓來。」他難抑火氣地道。

    薛稚卻搖搖頭,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上潸然落下淚來:「何必呢,她們說的不對麼?」

    「在外人眼中,一切都是我刻意勾引哥哥的。可事實上,我也不過是,哥哥的娼|妓罷了……」

    娼|妓兩個字令桓羨心如蜂蟄,疼得狠狠一抽。他皺眉道:「妄自菲薄什麼?這兩字很好聽?」

    然而以他做過的事,這句話似乎也沒多少說服力。他只得道:

    「不許這樣說自己。哥哥從未這樣想過,倘若你是,那哥哥又成了什麼?你願意這般輕賤你自己,哥哥可不願被你一道輕賤。」

    「再且,哥哥不會對別的女人這樣,你乖一些,哥哥就不會再那般對你。」

    她還是沒有反應,烏濃的長睫在雪白的臉頰上映下兩道淡淡的鴉青色剪影。

    桓羨在心間暗斥了聲矯情,卻掌著她肩將她抵在了一旁的山石上:

    「讓你沒了丈夫,再賠你一個,怎麼樣?」

    「哥哥給你做夫君,如何?」他下頜抵在她衣衫輕薄的半邊肩上,半真半假地笑問。

    是那日笫榻間問過的話,彼時她還沒有回答,便被他嘲諷是在做夢。薛稚扭身躲著那越湊越近的唇,嘴上卻道:「臣妹可不敢痴心妄想……皇兄,不是說我做夢麼。」

    「那是騙梔梔的。」他看著她黯然如星月無光的眼睛,眸中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柔情,「梔梔乖一些,聽話,哥哥就會對梔梔好的,我們還像,還像小時候那樣……」

    小時候……

    只覺渾身浸上寒氣,薛稚不由自主地退後半步,薄背隔著一層薄薄的秋衣觸到被日光曬得微燙的山石。

    桓羨心間卻忽然軟得無以復加,他伸手將她額前一縷長發拂至耳後,呢喃喚道:「梔梔……」

    他也不知他今天是怎麼了。從在宴會上聽見別人祝福他和何令菀琴瑟和鳴始心裡便不痛快,尤其是,在聽到她那番「長相廝守,瓜瓞綿綿」的言辭之後。

    也許是因為他不喜歡何令菀,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男女之情。

    又也許,是因為儘管他不願承認,也無法否認薛稚在他心間的分量的確不一樣。

    在他心間,那個陪在他身邊的女子,只該是她。

    妹妹也好,妃嬪也好,無論以何種身份。她只該待在他身邊,替他生兒育女,為她和她母親做過的事贖罪。

    可惜,她太不聽話了……

    他耐心哄了她許久,她也這般心不在焉的,方才哼起《梅花三弄》來,明顯是在想著謝蘭卿。

    桓羨心間一寒,眼裡頃刻又迫出風刀霜劍來,不等薛稚反應,捏著她下頜覆唇咬了下去。

    薛稚被迫抵在身後的堅硬山石,柔.嫩唇瓣亦被他吮得一陣陣發麻,牙關快要堅守不住。

    她怕他在這外頭胡來,伸手死命地推著他。亦被他單手攥住,拇指指腹徐徐地在她手背上畫圈。

    眼看得腦中凜繃的弦就要斷掉,身前突然傳來石破天驚的一聲:「陛下!您在做什麼!」

    是御史江泊舟。

    桓羨身體一僵,震愕地回過身去。

    薛稚便是趁著這個時候盡全力將他推開,羞憤地掩面逃走。那位青年御史仍舊處在極度的驚愕之中,玉顏染赤,吃驚到幾乎口吃:

    「陛下,您……您……」

    他身側還立著同樣一身紅色官服的陸韶,公子如玉,溫文爾雅,面無表情地施過一禮便知趣地退下。

    唯獨江泊舟,仍舊一副震驚之態,看向君主的目光中剎那流轉過數種情緒。極致的震驚,失望,憤怒,還有不願面對現實的難以置信……

    桓羨被他看得心火大盛,厲聲斥責:「你嚷嚷什麼?嚷出聲來,很好聽?」

    江泊舟終回過神,俊逸眉目間掠過幾許畏懼之意,卻是很快調整了情緒,正氣凜然地迫問:「臣想問陛下,方才可是在強迫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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