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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陛下聖明,此次幽州之事,交由我來主理。你們口口聲聲謝氏通敵,然後我提審過二賊無數次,卻無有一句證言與謝氏有關!倒是江御史從幽州二人府中搜得與朝中大臣通敵書信若干。這其中的十五封,就來自王博士你呢!」
「即,即便是邀請宴飲,那也只是尋常的書信往來而已,能說明什麼?公主難道要全部誣為通敵之辭麼?」王儀情緒激動地辯解。
「那可未必。」萬年公主眉目灼灼,精光畢現,「妾在回京途中,聽聞有些公卿連衛國公世子幼時頑皮攀桐樹也要誣為是對世宗不敬,王博士既與二賊邀約,未嘗沒可能是狐鼠一黨沆瀣一氣呢?」
「你……」王儀一陣氣結,脖子直挺挺的,幾乎暈倒。席間的陸升父子也變了臉色,心間略略揪了起來。
萬年公主又站起身來,目光威嚴掃過席間驚慌失措的大臣,淡淡笑了一下:「自然,這其中也不單是王博士,二賊供出的人不少,不乏在座的許多公卿。」
語罷,犀利目光好巧不巧地,掠了面無異色的尚書令一眼。陸升心間一震,卻大笑起來:「公主巾幗不讓鬚眉,斷案如神,便是皋陶再世,想必也不過如此了。老朽佩服。」
心中則叫苦不迭。
他們早就知道并州不會查出什麼謝氏通敵的證據。
有萬年公主坐鎮是其一,其曾祖母、祖母便出身陳郡謝氏,又得太皇太后撫養,必然是偏向衛國公府的。
衛國公本身未與叛賊來往則是其二,不然,他也不會那麼急切地想在公主回京之前坐實謝氏的罪名。
可眼下,萬年公主分明是想將禍水引到他們身上,而陛下驟然返京,宣布謝氏為叛賊,霸占樂安公主,又有沒有可能,皆是為的麻痹他們呢?
不好!
父子二人同時想到那件才被送進謝府的雲錦冕服與偽造的書信。
「陛下!」
偏是這時,那事先得了天子授意的御史台御史中丞范藁離席起身,「臣有一事上奏!」
父子倆的心一瞬提到了心口。
此次御史台連同御史大夫吳琸在內的大半官員跟隨天子北上,范藁身為御史大夫,是留守京中的御史台最高長官,也是此次負責提審謝氏的主審官。
其人清廉正直,陸氏父子多次打聽案件進度都未從他處得到半分線索,只得從別處打聽。此時既提笏上奏,必是有要事發生。
桓羨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淡漠:「愛卿請講。」
范中丞遂將那件雲錦冕服的事道來,原來,此物雖是從謝氏府中搜出,但他們卻從其織造工藝尋到了錦署,抽絲剝繭,一路查到了當初負責織造、在逃跑路上被兵士抓住的織造工匠,一番拷打之後,得知了命他們裁錦製衣的背後之人。
不是別人,卻是太常博士王儀家的管事。
當那件錦袍與王家管事被御史台帶到殿中來時,王儀脖子一梗,直挺挺便倒下了。
滿座公卿面面相覷,桓羨微微而笑,冰玉似的臉上依舊未有太多情緒:「事情倒是有些意思了。」
「來人,將王儀抬下去,羈押於詔獄,由御史台主審。三日之內,朕要看到結果。」
……
原本一場迎接公主回京的歡慶宴,竟演變成衛國公府謀反一案的審理現場,形勢更是發生天翻地覆之變化,雖然依舊疑竇重重,但有一件事卻是群臣都能預料到的——衛國公府,恐怕倒不了。
先前的謀反之罪,更是有人在背後誣陷。
又對并州之事議論重重。公主雖於國有功,可陛下又怎麼能讓一婦人參與審理呢?公主說從常周二人的供詞中得知不少官員與其來往,又不知、會牽連到誰……
群臣竊竊私議著散去,萬年公主亦跟隨天子去往玉燭殿。離開大殿的時候,仿佛心有所感的,她回頭望了眼立於人群之間的紅衣官員。
他正立在殿外斜射入窗的陽光里,向長官匯報此次幽州之行,身姿皎若玉樹,挺如青石。
想起方才他字裡行間對自己的維護,縱使已被世事磋磨得心如止水,萬年公主心間也還是有如暖流涌過,泛起絲絲縷縷的暖意。
從來沒有男子對她這般維護過。
便是她的丈夫,所謂愛人,在她被他的妾室羞辱時,明知是嫁禍是誹謗,也不聞不顧,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狼狽地為自己掙得尊嚴與清白,更要在他死後,下旨要她殉葬。
「皇姊在想什麼?」
天子聲音自身邊傳來,她欠身一福,婉婉說道:「我也許多年未曾見過皇祖母了,想去宣訓宮探望,還請陛下應許。」
桓羨面色柔和:「也好。」
「祖母對我將衛國公下獄一事誤解頗深,有皇姊在,也好替阿弟從中解釋一二。」
萬年公主眼睫微顫,笑了笑,屈膝行禮道謝。隨後,便在宮人引領下,往宣訓宮而去。
解釋什麼呢。
她想。
陛下雖是做戲,對謝氏的打壓卻不是假的。經此一事,只怕衛國公心氣盡喪,屆時便是再多加官作為補償也無濟於事了。
其實她也不懂,遠在柔然的這些年,她有陸陸續續打聽朝廷的事。知道衛國公一向淡泊名利,別的士族是削尖了腦袋往權力中心鑽,他卻是急流勇退,這些年只領了個散官,不然也不會為兒子選擇樂安公主這門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