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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這就是金絲鳥的生活麼?
金屋為囚,畫地為牢。縱使錦衣玉食,也只有這囚牢劃出的狹小自由……
而她就是皇兄的金絲鳥,在她要掙脫台城這座牢籠時又硬生生折斷她的翅膀,繼續困她在籠中,不見天日。
她看得出神,連殿中響起宮人們的行禮聲也未聽見。直至桓羨健步走進來:「梔梔在看什麼?」
薛稚回過神,四目相對,她平靜地起身行禮:「樂安見過皇兄……」
「免禮。」他道,走過來在軟榻上坐下,臉上終於露了些微薄笑意,「怎麼了?」
「一來就瞧見你在這兒發呆,哥哥過來,你不高興?」
他隨手攬過她腰將人放在了腿上,肌膚相貼,親密極了的樣子,一點兒也瞧不出上一回的劍拔弩張。
他好似很喜歡這樣抱她,就像,就像他們幼時一樣。然而薛稚卻不能習慣這樣半真半假、摻雜了愛欲的親昵,臉上微紅:「樂安豈敢。」
「哦?」他微笑著把她小臉兒轉過來,「梔梔這是不敢的樣子?」
又是這樣的笑裡藏刀、冷嘲熱諷。薛稚心間一陣難過。想了想,卻鼓足勇氣,怯怯伸手勾了勾他繫著九龍環佩的腰帶。
「做什麼?」他笑晏晏地問,指腹輕輕摩挲過她臉上紅暈。
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拿不準他心中所想,只好硬著頭皮道:「上次是樂安沒有做好,皇兄不要生氣,我……我已經看過那本《素女經》了……我想重新來,不會、不會讓皇兄失望的……」
「是麼?」桓羨抬起她耀如新雪的一截下巴,濃黑如墨的眼睛直直望著她,迫她與自己對視,「天還沒黑呢,梔梔就想要哥哥了?」
她臉上滾燙,恨不得去水邊洗一洗耳,卻是嬌羞地低下頭:「梔梔的一切都是皇兄給的,梔梔心中唯有感激,自然願意,還望皇兄不要嫌棄梔梔才是……」
每說一字,她心裡便有如被利刃割上一次,到最後,已是痛得麻木。然兄長似乎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長指微抬,又迫她抬起頭來,含笑問:「那梔梔近來都學了些什麼?說來聽聽?」
「龍翻、虎步、猿搏、蟬附……」她忍著羞意說著那冊子裡的種種相合之姿,有些侷促地絞著他衣帶,「只要哥哥不嫌棄我……我……我都可以的……」
桓羨微微一笑:「可我不想用這些。」
他指了指妝檯邊一面用來更衣的鏡子:「和梔梔在鏡子前面做怎麼樣?」
「如此,才好叫梔梔瞧瞧,梔梔勾引哥哥的時候,是有多嬌媚動人。」
銅鏡清晰地映出二人的影子,薛稚被他圈在懷中的身子劇烈一顫,怔愕地回眸。
他怎麼……他怎麼如此荒唐!
如願在美麗的小鹿臉上看見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心裡有隱秘的快意,無聲一笑,指腹輕輕揉搓起兩瓣嬌艷紅唇:「逗梔梔玩的,梔梔不會當真了吧?朕豈是如此荒唐之人。」
他只是喜歡看她為他露出迷離失魂的神情罷了。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沒有違心曲意的馴服,沒有刻意的討好,一顰一笑,一聲一泣,都只為他掌控。
乖巧得像只羊犢一樣,又像,又像她小時候,心裡眼裡都只有他這個哥哥……
他眼神光微黯,沒理會她短暫的怔神,抱開她起身:「走吧,帶你去看看衛國公。」
「他好像生病了,做小輩的,還是得去探望探望。」
「謝伯父病了?嚴重嗎?」薛稚整整凌亂的髮髻,忍不住追問:
「去看了就知道了。」他道。
二人遂乘車前往御史台。天光已暗,月明透戶。自鸞車上下來時,如水沁涼的夜色浸入肌理,她不由得呵了呵手,下一瞬,一襲錦袍已落在了她肩上。
她微訝一瞬,朝身側的兄長看去,他俊美的面容在夜色燭燈之下稍顯陰翳,什麼也沒說,抬腳先她一步向詔獄去了,薛稚只好跟上。
獄中燈火通明,尚有御史台的官員仍在審問罪人,火盆獵獵,空氣中悉是烈火燒油與干茅草的氣息。
這樣惡劣的環境與通宵達旦的審問,怎麼能不生病。
走在兩側牢獄間幽暗的甬道上,薛稚擔憂地在心間想。
某種不知名的毛茸茸生物輕巧地從她裙邊爬過,她嚇得一顫,下意識跳起來挽住了兄長的袍袖。
他停下來,不明所以地回頭望她。
「哥,哥哥……」她害怕手足無措,「有,有那個……」
這一聲倒是下意識的反應,桓羨淡淡睇她一眼,連這害怕起來連名字也不敢說的怯懦也與從前一模一樣。真不知這些年,謝家都教了她些什麼。
他長臂一攬,乾脆將人抱了起來。薛稚身下一陣騰空,害怕地攀住他肩將臉埋在他懷裡,最初的恐懼褪去後才驚覺早不是幼時了,身子霎時僵硬凜繃,嬌羞漫上臉頰:
「不不不,放我下來……」
這牢獄裡雖沒有旁人,可若他一直這樣抱著她,謝郎會看見的。
婚前失身,婚後和自己的兄長不倫,她對他有愧,儘管知道總有一天他會知曉,卻也不想是現在……
她看起來急得要哭,一雙水盈盈的眸子在昏暗牢獄間也是燦亮如星。桓羨看得好笑起來,緊緊箍著她腰:
「怕什麼。」
「你以為哥哥還會放你回去和他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