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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吃吧,今晚不弄你。」他把粥碗遞給她,「吃完了,陪我看會奏摺。」
弄。
彷如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心臟,她疼得身子猛烈一縮,一滴淚飛快地落在他虎口處。
她沒有應,顫抖著手接過了碗,仰過頭將已近變得溫涼的麥粥全倒進了口中。
瓷碗落在案上,清脆的玎玲。這樣的泥胎木塑,桓羨有些不悅,到底未說什麼,起身撥開珠簾去到外間的書房。
玉燭殿的宮人已將方才未處理完的奏章搬了來,而她亦步亦趨地跟出來,面上淡然:「你要我看什麼。」
「沒禮貌。」他在書案前坐下,將方才取出的幾封奏章鋪開,「過來。」
她走過去,還未坐下便被他一把拉過,正跌坐在他腿上。
尤是初秋,彼此軀體緊貼,即便旁有冰釜也有些黏黏糊糊的熱意。她臉上陡然升溫,不情願地別過臉:「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偏把她臉轉過來,如玉手指輕點她還印著齒痕的柔唇,眼中含著風清月恬的笑意:「又忘了,叫我什麼?」
「你……」視線對上,薛稚微微氣窒,再一次逃避地避開他目光。
她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要自欺欺人地讓她喚哥哥是何用意。世上怎會有他們這樣糾纏相合的兄妹?
還是說在他眼裡,妹妹就是用來欺辱的?
她沒有辦法,公婆丈夫都在他手裡捏著,只好再度開口:「皇兄有何吩咐。」
桓羨拔下她頭上一根簪子,看著她松松挽起的長髮如雲如霧地跌落肩頭,神情慵懶:「我累了,不想看摺子,梔梔念給哥哥聽。」
卷宗奏摺都堆在書案上,她只好起身取過摺子,又在想要藉此坐到旁邊去時,被他一把攬住了纖腰扣了回來,恰坐在他腿上,霎時嬌紅滿面,掙扎著要掙開。
扣在腰間的手將她箍得更緊,桓羨低頭在她膩白的後頸上輕輕一啄,含笑在她耳畔吹氣:「再來一次就放過你,如何?」
徐徐熱氣吹拂至臉上,鑽入耳朵里,酥癢噬心,很快便在那雪白的面頰上吹綻片片桃花。薛稚又羞又驚,本該生氣,卻因那「放過」二字而遲疑看向兄長。
再來一次……他真的會放過自己嗎?
桓羨唇邊仍帶著恬淡的笑,眼裡卻冰冷無溫,抱她於懷中:「逗你的。念吧。」
「梔梔這樣好的身子,哥哥怎麼捨得。」
薛稚一顆心重新又跌落谷底,如火遇冰,霎時便涼了下來。
她沒再理會他的調笑,手腳冰涼地拿過了那置於表層的奏摺。
卻是一封御史台官員彈劾衛國公謝敬的奏摺。言其十年前在揚州刺史任上時,搜刮鄉里,魚肉百姓,借湖州修建防海堤壩一事大肆侵吞工程錢款,致使堤壩被海水沖毀、死傷無數。
她心裡陡然一沉,迅速扔下了又去翻下一封。仍舊是彈劾謝家的,言衛國公包庇縱容其家奴侵占別家田產兩家相爭出人命之事,最後也在衛國公的干預之下不了了之。
一樁樁,一件件,說的有鼻子有眼,卻儘是不實污衊之辭。她愣愣地回首,心裡被寒氣充斥得厲害:「不,這不可能。」
謝伯父在揚州刺史這個位子上長達十年,清廉公正,她隨他們住在會稽郡時常聽百姓們誇讚他為官的官聲,州內百姓甚至為其立了生祠。便連她自己,也常跟著伯母在上元、中秋時開私庫為百姓施粥,她絕不相信這樣的奏疏。
桓羨又自桌上拿過一本,扔進她懷中:「梔梔再看看呢?」
這本倒是彈劾謝璟的。言他在廣陵任上大肆招募私兵未己所用,早有謀反意圖云云。
落井下石之辭,氣得她眼淚也險些掉下來,慍怒地說:「不可能,謝郎絕無這樣的意圖,這些都是假的,是他們惡意中傷。」
「朕當然知道是假的。」桓羨溫溫說道,「這封彈劾衛國公的摺子,甚至與十七年前彈劾你父親的奏疏用詞大幅相似。可那又怎樣?」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憑他陳郡謝氏怎樣清貴的門閥,也不過是□□凡胎。梔梔猜猜,這樣的諫書,還有多少封?」
他說著,屈指在她鼻樑上輕輕一刮,淡淡聲微笑。
這樣的親昵,像極了幼時。而她正厭惡這般模糊了親情與慾念的親昵,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借低頭掩去:
「謝家是清白的,你不能這樣,因私廢公……」
「因私?」他淡然一笑 ,眼中的溫柔繾綣霎時不見,唯余深邃冷厲,「因什麼私?難道是你?梔梔莫非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薛稚羞窘,垂下了眸。心間卻仿佛被刀硬生生削去一塊,火辣辣的疼。
又是這樣。
溫和清潤都只是假象,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才是他的本質。
所有的柔情都是假的,溫言軟語過後,永遠會有下一句冷嘲熱諷在等著她。
她的皇兄,當真已經死了。眼前的這一個,就只是一個陌生人……
心中劇痛過後,她反而沒有那麼難受了,很快調整好表情,淡淡地問:「那皇兄,到底想怎麼樣呢。」
她的變化令他微訝,看著她,薄唇勾出一抹不溫不冷的笑意:
「你放乖些,別再在床榻上作出一幅哥哥逼迫你的忍辱負重的模樣。分明從一開始就是你來求哥哥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