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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你……」
桓羨臉色微變,隨之而來的還有胸腔里莫名而來的悸動。他皺皺眉,強壓下心底那些不安的躁動,端過藥來:「聽哥哥的話,把藥喝了。」
哥哥二字於她自有特殊之力,薛稚人在睡夢之中,卻好似又回到了漱玉宮的歲月里,初秋的陽光透過簾檐垂下的織金帷紗照進來,投進滿牆紫藤花的暗影。
於是乖乖張口,任由他將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灌了進去,含糖蹙眉地喝著,許久,才藉助那石蜜將湯藥飲下。
喉嚨與肺腑間皆是苦澀,薛稚抬眸,低低地抱怨:「哥哥,苦……」
他又將水端給她,看著她咕嚕咕嚕小鹿飲水一般喝完了整碗水,飲水的模樣,簡直和幼時一模一樣。眉眼處也不禁盪開溫軟笑意,取過絹帕替她把唇邊遺留的水漬擦了擦。
她便乖乖讓他擦,櫻唇經水滋潤,不點而丹,叫頰邊玉色一襯,愈發鮮艷誘人。
桓羨擦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黑眸幽微,不動聲色地看著妹妹鮮妍的小臉。
他看了一眼碟中剩下的幾塊糖塊,鬼使神差的,薄唇貼著她耳,低聲誘問:「梔梔還吃糖麼?」
薛稚虛弱地靠在他肩上,杏眸微闔,輕輕點頭。
他便又拈過一塊來,以指遞到她唇邊,薛稚張唇欲咬,卻撲了個空,每每即將含住之時,他便收回了手去,幾番皆是如此,樂此不疲,欲擒故縱。
少女不解為何總是撲空,惘惘地抬起頭來:「哥哥……」
這一聲里有小小的不滿,像極了愛物被搶的稚子。桓羨低笑出聲來,左手輕拍了拍她頭:「給。」
騙得她微啟櫻唇後,他將沾染上石蜜的指腹一推而入,被她含在了口中。
大約是生著病,薛稚眼前皆蒙著一層又一層的輕霧,意識也不甚清晰。
她無意識地一點點舔著那陷在唇間的沾了糖蜜的溫熱指腹,像嗜甜的小獸,或吮或舐,柔軟的香舌宛如小蛇兒在他帶著薄繭的指腹上遊走,拂動陣陣酥麻酸癢,一直傳入他心底去。
那股輕飄飄的酥癢有如蟲子在心底噬咬,絲絲的癢,有幾次,甚至沿著指骨向更深處輕舐著,只為汲取那一點點的甜來。卻惹得他心火大盛,竭力才忍住了那將手指插進她喉嚨的衝動:「笨,別吃得太深。」
她很聽話,應聲便吐了出來,又眼含清淚楚楚喚他:「哥哥……梔梔想吃糖……」
「梔梔好難受……」
那雙在病中懨懨輕睜的眼眸,幼鹿般可憐的神情,和幼時也沒什麼兩樣。
桓羨抱著懷中的少女,對上妹妹企盼的視線,一時之間,竟有些心虛。
「吃那麼多糖做什麼,也不怕甜壞了牙。」他竭力壓下喉嚨的燥,在帕子上拭淨了手。
「睡吧,睡一覺,梔梔的病就會好了,也就不會難受。」他道,將她玲瓏雪頸邊一截凌亂耳發理了理,語聲不自覺溫柔下來,「哥哥守著梔梔。」
薛稚有些委屈地點頭,靠在他懷中又閉上了眼。桓羨垂眸看著那張耀如玉瓷的清麗小臉,右手仍留戀地在她滑如凝脂的玉頰上輕挲,卻不禁想起一些久遠的往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漱玉宮了。她偶感暑氣,難受得不能入睡,也是這般被他抱在懷中,要他講故事給她、哄她入睡。
那個時候,她眼裡心裡都只有他這個哥哥。不似如今,有了謝蘭卿,她待他總是帶著疏離。
是什麼時候,她認識了謝蘭卿呢?又有多久,她不曾喚過他哥哥了?
桓羨幽沉目中微現迷惘。
時間過得太久,他記不清了。
木藍端著飯食自門外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的畫面,年輕的天子正將皇妹抱在懷中,哄著她吮含過自己食指,又抱著她,神色眷戀溫柔,目光中儘是化不開的濃郁。
她不知那目光是什麼,卻覺有種可怖的詭異,腦中之弦應時斷掉,下一瞬,手上一輕,瓷器碎裂的清脆聲有如驚雷響在寢殿。
殿內服侍的宮人們原都低著頭不敢相窺,聞見這一聲無啻於石破天驚,肝膽俱裂。桓羨也肅了臉色,側眸看向簾外。
木藍早已僵在原地,整個人顫如斗篩,他薄唇冷冷逸出三字:「滾出去。」
他話音還未落下,木藍便轉身跑了出去,連地上的食具殘骸也未來得及收。
一直到出了寢殿很遠,心臟仍在胸腔中砰砰直跳,喉嚨緊鎖,幾乎喘不過氣。
陛下在對公主做什麼……
是,是照顧嗎?分明又已超出了正常的兄妹範疇……還是,是輕薄……
可,可陛下不是公主的兄長嗎……他為何,為何要這樣做……
她恐懼得喉嚨發緊,蹲在宮牆一角,抱著自己無助地哭。
這可怎麼辦呢,原本還寄希望於陛下能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放過謝家,可他若本就是為了公主而將夫人他們下獄,這可如何是好?
燕寢之內,被木藍這麼一攪和,桓羨也沒了興致。
他給她餵了些水中和喉間的甜膩,重新扶著她在榻上躺下。
薛稚又陷入沉睡,神情安寧,杏眸輕闔,半點不知發生了何事。
「良藥苦口,公主每日的藥不可荒廢了。」替她將薄被改好,桓羨對簾外跪著的宮人道。
「她若不肯,便灌給她喝。就說是朕的命令,叫她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