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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女子的玉足何等隱秘,即使是在兄長面前也不可隨意外露。她羞得臉頰通紅,也不敢去深想是誰替自己脫的鞋襪,依言照做。
鞋襪穿好後,她怯怯地走到他身邊:「皇兄,有梳子麼?」
她髮髻已然全散落了下來,如緞長發柔順地落在肩頭,秋水顧盼,顯得那張原就清艷溫婉的臉更顯出一種羊犢似的無辜與軟綿。
桓羨略抬了下手,將妝奩指與她,沒有再看她。
他伏於書案上批改摺子,薛稚便在一旁對鏡梳發,春日陽光如灑金一般漏入窗戶來,照得滿室暖融。
微風拂拂,不住地拂動他筆下的紙頁。
桓羨突覺眼前之景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不似天子燕寢,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閨房。他擱下筆,出言打斷了這幕畫卷的靜謐。
「你給我備了什麼禮物?」
皇兄連這也知道了嗎?
薛稚還不知自己在棲鸞殿中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兄長眼裡,一邊戴簪一邊迴轉過身來:「一個繡囊而已……樂安無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還望皇兄莫要嫌棄。」
她說著,春山眉黛間又蘊出一絲難為情,「上次,上次我好像落了個舊的在皇兄這兒,不知皇兄還記得否……」
她這樣子像極了晨起的新婦回頭同夫婿說話,桓羨看著她嬌艷紅唇在自己眼前一張一合,心情忽然很不好:「扔了。」
薛稚「啊」了一聲,又期盼問他:「那,那謝郎求來的那根赤繩子,阿兄也扔了麼?」
桓羨沒應聲,卻自書案上取出一小匣子,裡面放著的,正是那日被她送來、安放那赤繩子的繡囊。
見舊囊仍在,她眼角眉梢霎時漾開溫軟的笑意,纖指勾過赤繩重新在他腕上繫上:「謝郎說此物是向月下仙人求來的,有辟邪安神之效,皇兄戴上這個,以後就不會夢魘了。」
「當然了,也能庇佑皇兄能早日和心愛的女子修成眷屬,早生貴子……」
桓羨掀眉:「你很喜歡給我做媒?」
這話里寒意深深,薛稚套在繩結里的小指一顫,活結霎時打成個死結,她訕訕地道:「哥哥若是不喜梔梔說這話,梔梔以後不說了。」
見她言語間又換了幼時稱呼,桓羨心裡那股莫名而起的無名之火這才淡了些。他收回被她繫繩的手,淡淡應她:「嗯。」
作者有話說:
梔梔:陰晴不定的皇兄……哥哥的心,海底針……
第14章
這之後,薛稚再去玉燭殿時,再未被拒之門外。
皇兄還是不怎麼理她,待她就如幼時他們一起養過的那隻玳瑁貓兒,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但她知曉自己如今的一切安穩都是皇兄給的,也感念他的不計前嫌,因而並不在意,依舊常提些自己做的吃食去瞧他。
桓羨政事繁忙,每每忙完政事,回到寢殿裡,便能見她提著一盒子點心等候在殿中,溫溫柔柔地喚他:「皇兄。」
春山眉黛,秋水澄澈,會令他想起那些暗夜裡的迷夢,她也總是這般溫溫柔柔地坐在他榻邊,喚他皇兄。
桓羨眼神晦暗,揮手叫她退下。她也不生氣,下一次仍舊送糕點過來,仿佛能送那些糕點給他,便是天大的恩賜了。
一來二去,常來玉燭殿稟事的大臣也都知曉了這位公主的殊遇。一次她從殿中出來,偶然與侍中何鈺撞上。本欲迴避,卻被攔住。
「若老臣沒有看錯,公主怎麼好像時常來此?」
她尷尬難言,分辯道:「夏天到了,皇兄說他進來食欲不振,我就做了些清熱解暑的點心過來……」
「陛下食欲不振,自有太后與御廚操心,卻與公主有什麼關係。」何鈺沉著張國字臉,嚴厲斥道,「公主與陛下又非親兄妹,如今各自都大了,理應避嫌,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難道不曾有人教過公主嗎?」
「況且,公主自己不知檢點事小,有損陛下的清譽事大,公主,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話說得委實過分,薛稚臉上陣紅陣白,卻是淡淡地應:「何侍中教訓得是,我記住了。」
「公主知道就好。」何鈺嘲諷說道,徑直拂袖離開。隨薛稚過來的木藍氣憤道:「這人誰啊,說話可真難聽!」
薛稚別過頭,神色尷尬:「走吧,別管了。」
木藍急切地道:「他都這樣侮辱您和陛下了,您難道不生氣麼?公主,咱們告訴陛下去吧。」
她還是沒有回頭,木藍只得挽著食盒追上。玉燭殿刻滿雲龍紋的御窗內,龍章鳳姿的天子正負手立於窗前,已站了許久。
內侍監馮整候在他身後,被壓抑的氣氛唬得大氣也不敢出。半晌,才磕磕絆絆地憋出一句:「侍中這話,屬實說得有些過……」
樂安公主的身份本就尷尬,若失了陛下的庇佑,在這宮中,只怕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桓羨負手回身,朝內殿走去,卻是問起了不相關的事:「太皇太后的壽辰準備得如何了?」
「已經萬事俱備了。」馮整忙跟上去。
「嗯,交給何令菀去辦。」他道。沒有就方才的事過問一句。
是日,玉燭殿便下了旨意,要何令菀操辦太皇太后的壽宴。
歷來民間為長輩做壽皆是由家中婦人主事,天子此舉,寓意不言而喻。何氏喜出望外地接了旨意,便連何令菀本人也備受鼓舞,既驚且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