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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只不過尚有涵養,不至於像那個青黛一樣當面表露出來罷了。

    陸韶捉住她一隻手,用帕子一點一點擦著她指甲上那不知哪個恩客塗上去的蔻丹,輕嘆道:「她是公主,你為官|妓,是該瞧不起你。」

    「是麼?」她蛾眉輕掃,眸中透出芙蓉劍的鋒芒,「我依靠世子而活,賀蘭夫人依靠先帝而活,她呢……先是依靠陛下,以後是謝家郎君,本質都是依靠男人而活,有什麼區別?!」

    有些新鮮的論調,陸韶不由得看她一眼,但她很快又咯咯笑了,借勢偎進郎君懷中:

    「再說了,我的男人不比她的男人好千倍萬倍?從這點看,難道我不是更勝過她麼?我可都沒有瞧不起她呢……」

    獨屬於女子的幽幽玉芙蓉香就此盈滿男人唇鼻。爭風吃醋而已,他面上不著痕跡地掠過了一絲厭惡:「下去。」

    假正經什麼。

    蓮央眸中閃過一絲不馴,卻是聽話地滑下車靠,枕在他膝上,溫馴地如同一隻家養的貓。

    「別去招惹那個女人。」

    搖漾燭光中,陸韶以臂為枕向後倚躺在隱囊上,看著車頂的眼眸深沉如墨夜。

    「我有預感,那個女人,會是一枚牽制陛下和衛國公府的好棋子,還有大用處。」

    「知道啦知道啦。」蓮央抬起臉來媚笑,「世子……您一定要這般不解風情麼?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她屈膝爬起,將臉頰貼在他肩上:「過幾日是隨國公那老匹夫的生辰宴,我不想去,我想陪著您,您替我擺平了可好?」

    「還有,近日過來枕月樓的臭男人總是動手動腳的,我不喜歡。您把江瀾給我,好不好?」

    車門外駕車的少年聞聲紅了臉。陸韶不為所動地拂開她手:「我剛說的你都記住了?」

    師蓮央興致去了大半,拾起地上遺落的被燭光渡上一層金粉的薄紗,重新歪回了他身邊坐。

    「是。」她心不在焉地應。

    星河耿耿,夜色轉濃,明亮的月色似在宮闕紅牆的鴛鴦瓦上鍍上銀霜,深沉夜色里閃爍著瑩瑩的光輝。

    薛稚一直和情郎在殿外看完了煙花才回宮,說是看煙花,實則不過是說幾句親近的話。自回宮以來,除卻他初回京中的那一面,他們已有許久不曾見面了,自是想念。

    回到棲鸞殿時她臉上都帶著淺淺的笑,手裡擒著他新送的假面,想起他方才隔著假面的一吻還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悉是對他許諾的未來的憧憬。

    皇兄今日的態度已是答應了,只需等到下月里太皇太后生辰,請她老人家賜婚,屆時,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公主……」

    才進院子便被叫住,內侍監馮整焦急地自殿內飛奔而來,似是找了她多時。

    「公主,您可回來了,快去瞧瞧陛下吧!」

    薛稚有些被嚇到:「皇兄他怎麼了?」

    馮整急得五內俱焚,到底記得還有宮人們在場:「您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薛稚也緊張起來,一路小跑著隨他去了玉燭殿。還未走進便瞧見殿門緊閉,殿中亮著燈火,不時傳來皇兄震怒的聲音。馮整的徒弟崇喜瑟瑟發抖地倚在門外,見他們過來,忙奔過來:「大監,您可總算回來了。」

    「您快去看看吧,方才還好有伏侍衛攔著,不然,只怕今夜就要見血了!」

    旁余宮人都已被遣走,只留了崇喜在此看門。馮整顧不得詢問,忙帶著薛稚進去。

    燕寢里已然一片狼藉,博古架花瓶被撞翻在地,桌案上的器皿雜亂無章地滾落在一處,就連榻上垂著的帷帳也被劍斬成一縷一縷,桓羨雙眸赤紅,手中持劍,正被侍衛長伏胤死死在後抱住,意圖奪刃。

    「滾出去!都給朕滾!」他仍暴怒喝著,目中全無清明。

    薛稚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惶惶無措。終於,「砰」的一聲清脆,是他手中長劍被伏胤打在了地上。她忙跑過去,使盡全身力氣地將劍抱開。

    將劍交給馮整帶出去後,她忙上前著急地詢問:「皇兄……」

    「皇兄,你怎麼了?」

    「滾開!」卻是一聲暴喝,她還未近身便被重重推攘在地,撞到堅硬的桌案上,手肘上很快漫開一片青紫。

    來不及吃痛,領子也被他一把提起,拎至眼前,對上他暴怒中幾近赤紅的眼:「為什麼,為什麼連你也要背叛我?」

    「我對你們母女哪裡不好,你為什麼要背叛朕?為什麼要害死她?你說啊!」

    他聲嘶力竭地怒吼著,目中是幾能將她燃燒吞噬的恨意。薛稚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兄長,惶惶立著,連呼吸也忘記。她急切地撲過去:「皇兄……是我啊,我是樂安,是梔梔啊。」

    「皇兄,您連我也不認得了嗎?」

    這一聲並未有任何回應,他眼中赤紅依舊,震怒掙脫著伏胤的束縛想要去拾地上的劍。她忙將兄長緊緊抱住,以身體攔住了他!

    「皇兄……」

    她心裡既慌且怕,慌亂之下,連男女之妨也忘了,嘴唇顫抖地重複著,「是梔梔……皇兄!」

    他還是置若未聞,只喃喃念頌著「背叛」的字樣,目中無復清明,全力掙脫著身前身後的束縛欲去拾劍。薛稚只得以單薄之軀死死抱著他,即使害怕得脊背皆顫也不肯放開。

    他的體溫很高,烙印在肌膚上,緊貼於心口,燒得薛稚自己心裡也泛起一陣火滾似的亂,卻是輕輕擁著他在他耳畔柔聲重複:「沒事了,不會有事的,梔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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