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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樂聲就此轉為歡快,紅裙翠袖,急管繁弦,都伴隨著女子如蓮花旋轉的裙擺徐徐婀娜地四散飄去。但見她嫮目宜笑,灼灼如淥水紅蕖,秋波頻頻,又如傳聞里吸人精氣的美艷女妖,勾得滿座賓客皆似丟了魂。
不是別人,正是薛稚方才見過的師蓮央。
薛稚不喜樂舞,蓋因這是小門小戶、教坊勾欄的作派,然而此時此刻,見了師蓮央的舞,也不禁由衷地讚嘆一句一舞傾城。
她不由得偷偷朝對面的情郎看去,見他似算準了似的含笑看她,臉上倒一紅,以唇形無聲啐他:彼狡童兮!
謝璟忍俊不禁,險些笑出了聲。
他抿唇,將逸到唇邊的笑意壓了又壓。薛稚微惱地別過臉,灩灩如水的眼波間微含醋意。
他為什麼在看她?他是算準了她會吃醋麼?可……師姑娘如此美麗,她就是很擔心啊……
此時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師蓮央的樂舞上,無人注意到二人的眉眼官司。唯獨御座上的天子面色陰沉,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在了殿中的樂舞上。
此時一舞已畢,美人嬌喘微微地拜倒在那面大鼓上,向他與太后謝恩。大殿內旋即爆發開雷鳴般的喝彩聲,何太后也喜笑顏開:「賞!」
人群中有青年男子執杯起身,笑道:「蓮央久不入宮獻藝,技藝倒越發精湛了,不若再為我們舞一曲如何?」
是先帝第四子,梁王桓翰。
這個弟弟歷來聲色犬馬,縱情歌舞。桓羨見怪不怪,倒是師蓮央笑著向他福了福身子:「妾身還有一舞,名為百鳥鳴凰,值此陛下萬歲千秋之誕,想獻給陛下與太后,祝陛下聖體康泰,萬壽無疆,祝太后芳齡永駐,福壽綿綿。」
「只是,此舞尚需琵琶相伴,不知座中那位貴人,肯為妾身伴奏呢?」
「老規矩,這枝花落到誰手裡便讓誰伴奏。」梁王變戲法似的自身後變出一枝玫瑰,「天大地大,酒令官最大,蓮央只管舞,屆時將花枝拋出去,不管是誰被擊中,都須得為她伴奏,便是今日的壽星公也不例外。」
何太后笑著啐道:「就屬你刁鑽!在你皇兄面前也敢胡鬧!」
「阿兄疼我呢,不會怪罪阿弟的。」梁王笑道,見兄長面色寒沉似默認,便將花枝拋過,「玉腰奴,接著!」
玉腰奴乃師蓮央的諢名,蓋因其纖腰細軟,身姿輕盈,某日不知被哪家王孫公子抱在懷中把玩,便有了這個諢名。
她嫵媚一笑,以唇接過,將花枝銜在豐潤的紅唇中,淺笑著又跳了一曲《拓枝舞》,絲竹歡快,舞步輕盈,賓客中爆發陣陣歡笑,目光隨她舞步漂移,俱都起著哄,希望自己被選中。
薛稚卻是擔心地看著被她銜在口中的花枝,唯恐此等美差落到自己的頭上。
畢竟……這種事對於男子而言是風花雪月的消遣,於她,可就不是了。
不想胸前衣襟一顫,眾人突然的靜默中,花枝直直落入她懷裡。師蓮央停下舞步,一臉歉意悵然:「呀,真是不好意思。」
「奴實在沒想到竟會扔到公主懷中,要不,換一位吧?」
她笑吟吟地道,明眸灼灼,有如太陽升朝霞。薛稚亦看著她,腦海中卻只一個念頭:
她是故意的!
作者有話說:
第11章
「公主?」
見她沒有應聲,師蓮央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
無聲無息之間,殿中絲竹似也靜默下來,萬馬齊喑。滿座賓客都朝她看去。
無它,為舞姬伴奏對於男子是風流佳事,可對於身家清白的女子而言,無異於被比作樂伎伶人之流,是種侮辱。
薛稚身世再不堪,也是個有封號的公主。師蓮央再名噪京華,也只是教坊中一雙玉臂千人枕的妓,怎可讓公主為她伴奏?
桓羨仍是一副看戲之態,借旒珠陰翳遮掩看向妹妹。
薛稚卻很快鎮定下來,輕聲喚:「青黛,去取琵琶。」
青黛在心裡將師蓮央唾罵了數遍,應命抱來了琵琶。薛稚抱著琵琶婉婉站起,淡然低首,先向主位上的天子及太后施禮。
桓羨一愣,她還真打算給個妓|女伴奏不成?還不及阻攔,底下的竊竊私語中,卻聽一人道:「我來為公主助奏。」
是謝璟。
他起身離席,自腰間取出一管青玉笛來,劍眉星目,在燈下鋒利灼然:「不知師姑娘,想要什麼曲子?」
滿座譁然。
座中不斷有人朝二人投去詫異的目光,開始討論起兩人的關係。師蓮央眼中微訝,一笑嫣然:「《春遊曲》,世子可會?」
她身姿軟似柔緞,說話間視線便嬌滴滴地自他衣襟移至眉眼發梢,半點不掩。梁王旋即大笑:「玉腰奴,本王奉勸你可別打謝世子的主意。難道你竟瞧不出,世子已然有主?」
這話等於是挑明了兩人的關係,師蓮央眸中恰到好處地掠過一絲驚訝,裊裊一福:「那便恭喜世子了。」
座中議論聲更似烈火,一瞬拔高,唯獨陸韶不言,手指閒閒輕扣杯沿,看向了座中的薛稚。
當著眾人之面,那位公主似有些赧顏,難為情地低下眸去。
另一側的謝璟亦是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樣的公之於眾,落在桓羨眼中卻無端有些刺目,他略微皺眉,道:「無妨,今日既是朕的生辰,並無尊卑貴賤之分,既然師氏要人伴奏,以樂會舞,自當盡興。你二人便為她吹奏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