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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青黛涼涼橫她:「得虧是看在公主面子上呢,否則,你在宮中該死幾次了?」

    木藍捂嘴直笑,方才陛下過來的時候她都快嚇死了,不想他卻只訓斥了彭城王,一句也沒說過她。

    薛稚眼裡也帶了幾分溫柔笑意,縴手輕撫過那精緻的流蘇瓔珞:「以後不可如此了。」

    「皇兄……似乎不喜歡鮮亮之色。」略略一頓後,她徵詢地看向青黛。

    事實上,前一回她便注意到了,他不喜歡她戴那串紅寶石的瓔珞,所以才會賜項圈給她。

    可那瓔珞是謝郎所贈,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厭惡,再聯想到他殿中肅穆沉沉的布置,便也猜到幾分。

    青黛面色微滯,道:「陛下……不是不喜鮮亮之色,是不喜赤色。」

    「奴聽說……他少年時曾染上厭血之症,後來雖大好了,仍是不喜赤色。」

    她邊說邊打量著公主情緒,可惜少女純美的芙蓉臉上只有悵惘與迷濛。薛稚喃喃道:「那我日後絕不可再戴那幅瓔珞了,皇兄待我如此之好,絲毫不曾因為母親而遷怒我,我又怎可惹他不快……」

    夜幕降臨,明月東升,漸漸的,宮中燈火次第熄滅,千宮萬闕都似陷入沉睡,如沉眠的巨獸匍匐於夜色之下。

    玉燭殿裡還亮著燈火,桓羨坐於榻前,正專心致志地批閱著奏摺。

    忽然,他臉色一變,神色厭惡地將摺子揮至地上。

    馮整原倚在垂花罩後打盹兒,聞見裡頭的動靜忙奔進來,惶恐無措:「陛下……」

    「沒什麼。」桓羨冷淡地應,「洗漱吧。」

    馮整有些詫異,陛下歷來有睡前看摺子的習慣,理應還會熬上一陣,如今這般,顯然是哪個不長進的激怒了陛下。

    長夜深沉,濃黑如墨。

    燈火盡燼,青色帷帳若層層疊疊的雲霧堆下,月光照在帳上有如水波明澈流動。

    萬籟俱寂,沉沉玉漏都似響在耳邊。桓羨閉目躺在榻上,方才摺子上「廣納後宮」的進言仍如飛鳥盤旋於腦海,不能入眠。

    蓋因少年時變故,他對男女之事並不熱衷,奈何身為帝王,綿延子嗣是義務也是職責。立後納妃之事,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至於人選,他並沒有心怡與相熟的女子,雖說帝王納妃不過與群臣聯姻,然若是相熟之人總好過那些心懷叵測的世家女郎。

    心中不知想到了誰,他愕然一息,煩躁閉上了眼,強迫自己睡去。

    正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時,忽覺帷帳似被人自外撥開,一縷幽香隨夜風月光送進。

    是雨後梔子的香氣,清新而不濃烈,淳淡中撩人心弦。

    萬籟俱靜中,他聽見一聲熟悉的輕嘆,幽香囈語也若夜色向他迫來,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撫上他臉頰。

    桓羨渾身血液都似凍住,一瞬的冰涼過後,卻騰開微弱的火焰,燒得他心底火燒火燎的炙熱,唇被封緘,說不出一句話。

    那微涼指尖只在他臉邊停留了一瞬,下一瞬,又拈著那簇微弱火焰,一點一點滑進衣領,觸到緊實的胸膛與肌理,再一點一點向下匯聚而去。

    桓羨全部的心神都似被她捻在指尖,心弦緊張地繃起,額上青筋更似要裂開,終在意識瀕臨被她捏碎之前,冷冷地訓斥出聲:

    「放手。」

    「我收留你,不計前嫌,容你在我面前賣弄心眼手段。你就是這般回報我的嗎?」

    紗幔輕舞,漾得透窗而來的明銀月色深深淺淺,忽明忽暗。那少女似乎沉默了一瞬,手仍攥住那處不放。

    「哥哥……不喜歡梔梔嗎?」她幽幽看他,眼波楚楚,是她一貫令人厭惡的無辜神色。

    紅唇呼出的蘭息更如幽風撲面而來,馥郁撩人,精緻的眉目在深一重淺一重的月色下魅惑如蝶。

    桓羨臉色陰沉:「你是賀蘭氏之女。」

    「只是賀蘭氏之女,不是妹妹?」

    「你……」他驚覺這話中之意,臉上勃然漲紅,她卻輕笑起來,看著他的眸子裡清晰映著得意。

    「哥哥,你喜歡梔梔吧?」她笑著反問,月色下眼眸璀璨如星,「所以,我來替母親贖罪,好不好?」

    她說著,有如雲霧漫下,桓羨大駭,喉嚨皆似被人攥住,低吼一聲自床上坐了起來。

    眼前雲紗漫漫,帳上月光明瑩如水,哪裡卻有少女的影子?

    守在殿外的宮人聽見響動,已焦急地詢問起來。桓羨仍怔怔地坐在榻上,背心與身下一片濕涼薄汗,蜿蜒如蛇。

    作者有話說:

    白鴿:某人裝模作樣的第……哦裝不下去了。

    某人:。

    第9章

    桓羨愕然一息才明白了那是什麼,臉上神情,又都褪作了無奈與厭惡。他語聲沙啞地朝外喚:「馮整,備水。」

    馮整忙執著拂塵跑了進來,昏暗間主僕兩視線對上,他竟有些赧然,微側了臉去:「把這些都換了。」

    馮整腦子裡轟轟直響,麻溜地上前收拾著被褥凌亂的御榻,沒有多問一句。

    宮人又送來新的寢衣,他伸手接過,又意有所指地問:「方才,沒有人進來吧?」

    「陛下是問誰?」馮整詫異地回頭,「方才奴一直守在外面,並沒有旁人進來。」

    沒有人,那便是做夢了。

    可他怎麼會夢見這個?他對薛稚什麼心思也沒有,她是賀蘭氏之女,他是絕不可能對她起那樣的心思的,又為什麼會夢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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