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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理應為賀蘭氏贖罪?
他唇角輕勾,掠過一絲嘲諷,卻問:「那若是他們想殺你呢?」
薛稚溫溫答道,不卑不亢:「我雖為人女,畢竟不曾隨母親做下傷天害理之事。他們朝我發泄對母親的怨恨尚可以理解,若是想置我於死,皇天也不會同意。」
頓一頓,看著他背影,又極小聲地道:「皇兄也不會同意的,對嗎?」
這一聲里有委婉的討好與親近之意,桓羨目光微閃,回過身時,見她明燦雙眸正含著期待與小小的忐忑望著自己,雙睫一顫,卻移過了視線、再一次看向她頸下那礙眼的瓔珞。
久等不到回應,薛稚有些窘迫,臉上也微微燙了起來。見皇兄正看著自己頸下瓔珞,忙道:
「皇兄若不喜,樂安從此以後便不戴了。」
他沒應,也沒回答方才的問題:「這是蘭卿送你的禮物,不戴,怕是辜負他一番好意吧。」
「不會的。」她莞爾笑道,白皙臉頰在春陽下宛如透明,「樂安仔細想過了,皇兄說的沒錯,此物的確有些招搖,不宜佩戴。況且,我做什麼謝郎都會理解的。」
還未過門便一口一個謝郎,桓羨劍眉微斂,深覺這般稱呼實在輕佻。
然轉念一想,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是既因不喜朱色而不許她佩戴情郎送的愛物,總有些不占理,道:
「你從前那幅瓔珞項圈似是小了,回頭,朕讓馮整再挑一幅合適的來。」
薛稚微微一訝,眼中露了淺淺笑意:「謝謝皇兄。」
心間實如披沐春光一般,泛起絲絲的暖意。
從小到大她都沒什麼親舊,皇兄是除伯母一家外對她最好的人了,離別這許多年,她很想念他。
即便是不能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只要他還肯親近她這個妹妹,她也十分開心。
春日陽光純澈,殿下花枝裊裊,更映得少女笑容純美明淨。桓羨神色微不自然,很快回過身去:「走吧。」
他沒再乘輦,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宣訓宮,一眾宮人遠遠跟在身後。
這時前方迎面走來一位少女,身著鵝黃色衣裙,頭上垂鬟分肖髻,明眸皓齒,容貌娟妍。身後跟著數名崇憲宮的宮人。
既與聖駕撞上,她大大方方地上前來行禮:「令菀拜見陛下、樂安公主。」
桓羨淡淡頷首,拂袖便走。跟隨在後的薛稚也只得和少女頷首示意,匆匆跟了上去。
「皇兄……」她喚走在前面的兄長,「方才那位,是何家娘子嗎?」
她知道兄長和何家娘子的事。何家十三女何令菀,是何太后同胞兄長的女兒,也是他嫡親的表妹,自他被立為太子始便是內定的太子妃、皇后。
然這些年兄長因為先帝守喪,一直未來得及大婚。如今已是建始四年,聽伯母說,他和何氏的婚事也已提上議程了。但以方才與上一次她送他赤繩子祝福他與皇后的情形來看,皇兄似乎……
她不敢窺探天子,及時止住了。桓羨聽出了她話中未盡之意,神色不悅:「是又如何,你是在責備我對她太過冷淡?」
「男未婚女未嫁,本應如此。你也莫要太過隨性了。」
這話顯然是在指責她之前與謝郎相見過於親密之事,薛稚十分羞愧:「皇兄教訓的是。」
方才相遇的狹道上,那名喚令菀的少女仍立在山石旁,靜靜凝望著遠去的天子與少女。
一個龍章鳳姿,一個宛如明珠美玉。此刻同行,不似兄妹,倒似對璧人。
她心裡頗生微妙之感。跟隨在後的宮人適時插道:「女郎何必對薛氏那般客氣,她只不過是罪妃帶進宮來的拖油瓶,算什麼公主。」
「老奴從前還覺得,攤上那樣一個禍水娘,是她可憐,可如今看來,她簡直和她那狐媚娘一模一樣,光天化日的,竟和陛下走得那樣近!瞧見您也不來行禮。」
她語中頗有為何令菀不平之意。何令菀收回視線,臉上淡淡的:「奴者不可隨意妄議尊者,姑姑還是不要再說了。」
「她是公主,我是臣子,本也沒有她向我行禮的道理。」
「您可別這麼說。」宮人陪笑道,「前時陛下可親口對太后說了,六宮不可一日無主,早日迎您進宮才好為太后分憂。興許,陛下是在避嫌呢。」
他真這般說?
何令菀微微恍惚。
她今日本是被太后叫去宣訓宮探望太皇太后,好撞上陛下,和他說說話。
這是姑姑的主意,卻不是她的。她也知道這位表兄對自己並沒多少喜歡,但只要他將皇后之位給了她,保廬江何氏一世榮華富貴,他喜歡誰又納了誰她都不會計較。
——
回到棲鸞殿裡,馮整已差人送來了副新的流蘇瓔珞,被木藍歡天喜地地捧了來,開了錦匣:「這流蘇瓔珞可真漂亮啊,陛下對咱們公主真好。」
原是幅金燦燦的項圈,弧形底端兩側以細金絲絞成了祥雲圖案,圖案中心結了金絲,卻以明珠點綴,各墜著兩片小小的以純金打造的銀杏葉,黃金明珠,相得益彰。
項圈的底部,則以明珠與細金絲結成同心鎖模樣,亦墜著銀杏葉作為妝飾,實是流光溢彩,精緻絕倫。
同心鎖是祝願夫妻和睦之意,銀杏葉則寓意著健康長壽,這件禮物,彌足珍貴又彌足用心。
即便這很可能不是皇帝親選,從下人的態度來看,也足以說明陛下對公主的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