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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30:47 作者: 白鷺下時
青黛輕輕橫她:「怎會是露餡,公主本就不能吃杏仁啊。」
薛稚跪坐於榻上,只溫柔一笑,垂首看著手中的書。
她帶進宮的這些丫頭裡,就屬木藍瞧上去最沒有機心。若是做戲,也能演的像些。
原本,她也拿不準那隱藏在暗處的人是否會上當,可她才來了第一日她們便想置她於死,想來是等不了的。便正好可以賭一把。
早膳過後,李氏按例來問安。
一進門便注意到了殿門口那盆枝繁葉茂的梔子花,紫黑的土壤里還殘存著點點奶白色湯汁,她很快回過神,進門行拜禮。
她是含章殿的主事宮人,雖然薛稚並不要她近身伺候,但必要的來往也不可少。因而薛稚佯作什麼事也未發生一般,淡笑著招呼:「李姑姑來了。」
李氏不疑有他,又關懷地問起薛稚在宮中的起居。薛稚含笑答:「沒什麼,我在這裡一切順心,倒是煩擾姑姑了。」
如是寒暄幾句,李氏便告了退。木藍緊張地湊到女郎身邊耳語:「會是她嗎?奴看著,倒是不像啊。」
「誰知道呢。」青黛道,「這宮裡的人個個都是人精,能瞧出什麼來?且派個人好好盯著廚房那邊的動靜,有什麼事情,便告訴太后去。」
木藍心裡卻不贊同。
如今主理後宮事務的是何太后,搞不好那壞人就是太后派來的呢,又焉可去求她。
不過她心裡也明白,公主非是要什麼公道,只是要借個由頭名正言順地搬回謝家。所以屆時不管對方動不動這個手,她們都會把戲唱下去。
是夜,廚房送來的晚膳里果然有一碟巨勝奴,裡面加有少許杏仁粉,被厚厚的糖霜覆蓋,仿佛煮飯的婆子並不知曉公主的禁忌。
「公主,接下來又怎麼辦?」木藍問。
薛稚正面鏡而坐,視線靜靜地落在那盒紅色的鉛粉上,菱鏡中玉顏皎皎,雙眸翦水團香雪。
事實上,她並非對杏仁過敏。
所謂過敏,不過是她刻意放出的假消息,試探對方是否會有動作罷了。
眼下這盞巨勝奴就是對方對她的試探,她自然得把戲做全了。
當夜果然便「發」起疹子來,小臂和頸上皆生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木藍佯作慌亂地跑去了廚房煎藥。
李氏過往問安時,薛稚躺在榻上,織金芙蓉的帷帳若雲霞落下,只露了半截發了紅疹的玉臂在外。
「沒什麼的,入春以來的老毛病了。」隔著帷帳,她溫溫地說,「只需服一劑藥就好了,姑姑不必擔心。」
「那可要緊麼?」李氏關懷地撩開帘子,對方似沒料到她會掀簾一般,慌忙拿被子蒙住了滿是紅疹的臉。
「臉上也起了些,怪嚇人的,就不驚擾姑姑了。」她似故作鎮定,語聲中還帶著因惱怒而起的顫音。
沒人會拿自己的臉開玩笑,何況是美人。李氏不疑有他,假言寬慰了幾句,啟身離開。
見她出去,青黛暗中跟隨在後,果見李氏離殿之後,徑直去了廚房。
廚房裡此時空無一人,木藍方才煎的藥還在爐上噗噗冒著熱氣。她走到藥瓮之前,左顧右盼地確認過無人後,顫抖著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包杏仁粉。
便是這時,青黛快速衝進去,手疾眼快地截住了她那隻下藥的手:「你想做什麼?!」
李氏大駭,死命掙脫著,幾乎要將青黛甩開。
兩人扭打起來,一包杏仁粉便如白雪繁霜,紛紛揚揚落在地上。這時薛稚也帶了幫手趕至,幾人齊心協力,總算將李氏拿住。
「你竟然沒事?」
瞧見薛稚,李氏這才回過味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所謂碰不得杏仁,是你裝的?」
薛稚不置可否:「我不曾害過姑姑,姑姑為何要這樣做。」
「為何?」李氏氣憤出聲,「你該去地底下問問你那該死的娘,當初是怎麼對待我妹妹的?她原可在當年就離宮嫁人,就因為你娘隨手一指,便被狗皇帝叫人糟踐而死,她卻在旁嬉笑為樂!」
「你娘害死我妹妹,我再害你,不是因果報應麼?薛氏賤人,黃天有靈,你會遭報應的!」
被拿在地的中年婦人臉龐幾因忿怒而扭曲,字字句句皆是切齒之恨。
縱使早有猜測是因了生母,然自親耳聽到,薛稚還是被震得微微恍惚。
她什麼也沒說,只吩咐木藍:「去請太后身邊的常姑姑過來。」
——
木藍跑出宮去,一路疾行至玉燭殿地界,適逢御駕迴鑾,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正從輦車上下來,清雋俊美的側臉逆光有似冰玉。
「什麼人?!」
還不及近身便被攔在數丈之外,木藍被兩三護衛架住,頸上刀鋒耀如白雪,她靈機一動,忽而轉向御駕呼喊:「陛下!」
「陛下,求您救救我們公主吧!有奸人要害她!」
那從輦車上下來的正是桓羨,聞見這一聲,他眸中閃過一絲被打擾的不悅,淡漠地撇過臉來。
眼前的這張臉實在俊逸,卻若刀鋒冰冷,有若點漆的黑眸中沒有半分情緒。木藍簡直嚇壞了,待要再求,跟隨在側的馮整已厲聲呵斥:「你是哪個宮的宮女?竟敢衝撞聖駕,不要命了嗎?」
「奴是含章殿的宮人,是跟隨我們公主從衛國公府進宮的,陛下,含章殿掌事宮女李氏有意加害公主,現已被公主人贓並獲地拿住,還請陛下裁奪,為我們公主做主啊。」木藍急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