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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18:01 作者: 牧荑黃黃
    他的這個計劃與前世她所經歷之事何其相像!

    難道前世恩人給她安排的所有事,其幕後推手都是陸然嗎?!那麼她多活一世,竟是將自己由他的手下變為他喜愛的人了?

    在這個真相陡然被揭開的時刻,聞昭再一次想起前世罰跪於紫宸殿外,那個權傾朝野的宰相在路過她時,竟輕佻地撫摸她的臉,在周遭看熱鬧的宮人眼裡,這不過是一時的風流,可現在想來,他分明是幫她貼緊了面具!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們兩個,一個高入雲端,一個低到塵埃。他位高權重,滿京城的閨秀不嫁風流才子偏心心念念想嫁他這個而立不婚的年輕宰相。而她則是連家都沒有了,一個人在深宮之中為了自己的復仇大計忍辱負重,除了復仇再沒有別的人別的事可以往她的心裡去。

    現在時光迴轉,她正處在她最光鮮的時候,而這個未來的宰相則仍在一步一步行走官途,在風雲詭譎的朝廷里起伏。

    「安插在尚食局如何?尋機會往他吃食里投毒,只是這毒得好好尋,要難以驗出來的。」郭寅提議道。這個辦法正是聞昭初入宮時恩人給她安排的任務。

    那時她剛滿十七,在尚食局學了兩年的手藝,才得了個機會在司膳給皇上做夜宵時打下手。只是下毒一事卻不大可行,前世雖是尋到了銀針驗不出的毒,可皇上太謹慎了,驗過毒之後仍要宮人試吃,幸而她甫一做好夜宵便遁逃了,只是那個送膳的宮女卻成了替死鬼。

    若要通過宮人試吃這關,只有尋那些見效慢的,可那種毒通常毒性弱,須長期服用,可皇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吃的御膳房的膳食,叫尚食局送膳過去的時候並不多,且在這為數不多的次數里能輪到她這個資歷尚淺的中使打下手更是屈指可數。司膳做皇上的膳食時格外小心,要像前世那樣尋到機會下毒並不簡單。

    並且,要尋到這樣一個有足夠耐心和決心的人實在太難。除非出現第二個姜聞昭,唯有復仇二字支撐她活下來的那類人,才會日復一日地蟄伏,然後還能在大好時機來臨時忍住一下子解決掉皇上的衝動,在吃食里下不易為人察覺的慢性毒,再靜靜等待下一個時機。

    這樣的人太難尋,這樣的時機太難等。聞昭心裡急切地想將前世承平二十二年的勝利提前些。

    聞昭道,「安插在尚食局不如想辦法安插在御前。一則,皇上大多數時候還是叫御膳房傳的膳,二則,皇上用膳之前除了銀針驗毒之外,還會叫宮人試吃。」

    陸然看她一眼,卻沒問她為何知道這些,點了點頭,「對,安插在御前,還可以在政事上幫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忙卻可在關鍵時刻發揮大作用。而且我的想法是,先不動皇上,如今薛相勢力太大,且他與皇后擰作了一股繩,若是皇上死了他們倆趁機作妖反而不好辦。若是能借皇上的手將他們除掉就能省去一些麻煩。」

    聞昭驚訝地睜大眼。她方才聽到什麼了?薛相和皇后?他們又是怎麼一回事?

    郭寅明顯不大樂意,「我的目標就是那狗皇帝,薛相皇后如何,實在跟我沒幹系。」

    「若是讓他們狗咬狗呢?皇上要除去他們倆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屆時再對付皇上就容易些了,且並不會多費多少時間,要知道坐山觀虎鬥是最事半功倍的事。」

    陸然好似總能知道旁人的「三寸」在何處。這話分明說得極模糊,卻叫郭寅點了頭。

    聞昭輕輕扯了扯陸然的袖管,他立馬會意,解釋道,「雖然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皇后便是太子良娣,可她心裡那個人卻是薛相,嫁進太子府不過是謝家的意思。」

    「去年你在西山道觀會遇見我,正是因為太子發現薛相動作頻繁,叫我注意盯著,於是便順著薛相的人摸到了道觀。那道隱就是薛相的人,為的就是給皇上長生的念想,以此離間皇上與太子,皇上與太子鬧得越厲害,他與皇后便越受益。」

    陸然見聞昭有些愣愣的,像是在努力克化他所說的話,樣子有些可愛,笑著捏了捏她的手道,「沒錯,其實我是太子那一邊的,我十一歲時便於太子結識了,那時他被派到江都治水,借住在我這裡,兩年下來便彼此熟悉了。他想要親手打造一個海清河晏的盛世,我想要親眼見到百姓安居樂業,也叫我那懷才不遇的父親瞧瞧他兒子的本事,所以便與他約好了,我赴京考取功名,助他登基。」

    看著陸然臉上眉眼舒展的笑容,聞昭好似也看到了那樣一副盛世圖景。她重活一世只為改變命運保全家人,如今聽他這一說,好似心境都開闊了些。

    郭寅看著兩人相視而笑的樣子,敲了敲桌子,「餵我說,我還在這裡呢,你們要恩愛回去恩愛。」

    她這個恩人明明有著江湖高人的身手,還有聞者落淚的身世,嘴上功夫卻半點不饒人,叫人容易忘了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劍客。

    這時,陸然臉上的笑容卻一收,蹙眉道,「好像著火了,有焦味!」

    著火了?!可是這一世分明許多事都改變了,為何這一場大火仍會發生呢?!

    聞昭嗅到了空中飄散的焦味,眼前大火熊熊。好似她再一次置身地獄,鋪天蓋地的絕望向她襲來,前世的大火里,她因為想起了娘親,才奮力在烈焰包圍中衝出一條生路,那樣的掙扎叫她永生不忘,現在只這一縷飄散在飛來樓里的焦味便能叫她渾身顫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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