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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5:18:01 作者: 牧荑黃黃
這個時候的三哥姜聞熠年方十五,如玉雕琢的臉上稚氣未褪,卻偏偏一副老成的樣子,他問,「昭昭你怎的心不在焉的?」
聞昭近乎貪婪地看著三哥,這個在全家流放西北的路上替她挨盡鞭子還強笑著安慰她「三哥不疼」的人,殊不知自己一開口連牙齒上都是鮮血。
現在的三哥還活生生的在她眼前,真好,真好。
姜聞熠見妹妹呆呆的不回答,俯著身子安撫她,「昭昭莫擔心,你既已洗脫了冤屈,沒有人能怪你了。」說完還摸了摸聞昭的小腦袋。
只是三嬸的懲罰還是輕了些,姜聞熠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霾。
聞昭把臉埋在三哥懷裡,喚了聲,「三哥……」把前世對三哥的懷念、今生對三哥失而復得的欣喜全藏在這一聲呼喚里了。
聞昭將眼淚蹭在三哥衣襟上,末了抬起頭說,「三哥我們一同去看望母親吧。」
姜聞熠只當她委屈,笑著說「沒事了沒事了」,又叮囑她,「昭昭這回可不要甩臉子給母親看了,母親縱不是我們的生母,心總不是壞的,這次母親生下六弟廢了不少力氣,昭昭去給母親笑一個好不好?」
聞昭破涕為笑,乖乖點頭,「嗯!」
要在以往聞昭定會嘟嘴道「可是昭昭不喜歡她!」,滿臉的不情願,甚至覺得三哥怎麼能這麼快就忘了娘親轉而投入繼母的懷裡呢。
有一回她甚至說了出口,可三哥聽了她賭氣似的抱怨,卻極哀傷地看了她一眼,聞昭只記得那個時候的三哥,比任何時候都脆弱痛苦。那樣的眼神叫聞昭不敢看第二遍,於是她再也沒有提娘親。
而歷經了上一世,聞昭不得不承認,她的三哥就是比她看得透徹,秦氏待他們確實已經仁至義盡了。
抬腳步入房內,見秦氏正起身靠在丫鬟放的引枕上,笑著招呼兩人,「聞昭,聞熠。」算起來也有十幾年沒有見到繼母了,這時候的繼母廿二年華,生得並不如何美貌,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卻偏有一股子灑脫的英氣,頗有其父撫遠將軍之風。
莊氏和秦氏,一個太子少傅之女,一個撫遠將軍之女,皆是名門之後,就是嫁與國公府世子也夠分量了,卻都選了這個姜二爺,大抵……是相中了姜二爺那張臉罷。
姜家以武發家,姜二爺卻偏偏不懂舞槍弄棒,只知琴棋書畫,因那張臉還被京城人封了個「姜潘安」。
聞昭回過神來,三哥正暗暗扯她袖子,原來秦氏正在同她說話。既然打定主意要同繼母處好關係就要拿出自己的誠意。
聞昭兩步上前,趴在繼母床邊,「母親昨日可把昭昭嚇壞了,今兒個昭昭才緩過來。」把往日自稱的「聞昭」改為「昭昭」暗示繼母也可同三哥那般喚她。
想當初聞昭對秦氏說話從來都是「我」啊「您」的,語氣生硬疏遠。
秦氏對聞昭親近的態度又是驚訝又是暗喜,笑道,「這事昭昭別放心上了,來看看弟弟。」秦氏這樣灑脫的性子,雖然疑惑聞昭的態度大轉變,卻不會深究。總歸是好事。
姜聞熠也欣慰笑道,「昭昭經此一遭倒懂事了些。」前世聞昭還有些煩三哥這種當哥的命操/爹的心,現在聽著竟是說不出的舒坦。
三人之間難得的和樂,這時候一個粉色身影衝進來,瞪大眼叫道,「二姐姐你離我弟弟遠一點!」
秦氏立即豎眉低斥,「姜聞曇!」姜聞曇四歲,行五,粉糰子一個,氣勢不小。
姜聞曇氣焰立馬弱了些,她知道她娘這樣喊她的時候定是動怒了,仍強撐著道,「不管娘今天怎麼教訓曇兒,曇兒都要保護弟弟!」
這時候六少爺聞酉被他親姐從睡夢中叫醒,「嚶嚶嚶」地哭起來,聲音弱得像奶貓兒。
姜聞曇吐吐舌頭不敢說話了,心虛地躲到一邊,偷偷打量二姐。嗯?二姐姐今日的表情竟然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討厭了。不對,雖然二姐姐長得好看,但是她很壞!
出門的時候正巧碰上進來的二爺,聞昭向這個風華絕代的爹爹行了個禮,美貌爹連忙扶住她,輕蹙著眉問道,「昭昭的膝蓋還痛不痛?」
痛啊,怎麼不痛,從早跪到晚呢。
可一抬眼就看到仿若弱冠之齡的爹爹眼裡掬了一捧的擔憂與輕愁,聞昭覺得自己像是罪人,連忙搖頭,「昭昭不痛了,爹爹放心。」
二爺這才稍鬆了一口氣,只是看著聞昭的眼神仍是帶著愧疚。
十幾年不曾有的輕鬆使得聞昭像一根陡然繃斷的弦,當夜便陷入了綿長的夢中。
她拖著枷鎖走在隊伍後邊,臉上的傷疤沒有了面具的遮掩,暴露在役使們各色的眼光中,她不敢抬頭,只看到腳邊的春草生了三寸高,她的繡花鞋磨得越來越破。
她走得越來越遲緩,越來越吃力,三哥過來攙扶她,役使一聲「少磨蹭!」夾雜著一道鞭影落下來,三哥連忙抱住她,一聲不吭。役使的鞭子沒能落到她身上,心中惱怒,又是幾鞭子下來,揮在空中甚至聽得到「嗚嗚」的聲響,然後「啪啪」地落在肉上,三哥痛不可抑地悶哼出聲,還笑著說,「昭昭哭什麼,三哥不痛。」笑容慘兮兮的。她的眼淚越來越多,「三哥……你鬆開我吧。」三哥抱得更緊,說,「昭昭是金枝玉葉,誰都不能打你。」臉上帶著一股子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