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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4:52:34 作者: 明開夜合
林言謹輕哼一聲, 「我是想讓你幫我跟關排長問好。」
陸青崖:「……」
看著人進去了,陸青崖往回走。
聯繫過邱博,人不在江浦市。經過言謹剛才這樣一提醒, 他才發現自己真沒地方去吃晚飯。
在路邊花壇上邊緣上坐下,點了支煙,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車河,很慢地抽。
最後, 他起身,往老城區去找陸良疇。
見了面,少不得要被陸良疇罵一通,但好歹沒被趕出去。
院子幽靜,只有貓竄過花枝的聲響。
兩個男人,隔著餐桌坐著,三個菜,兩碗飯,十分的沉默。
吃完飯,陸青崖到院子裡坐著,陸良疇過來給他找了一支煙。
父子兩人,又繼續沉默地抽著煙。
菸灰落了下來,陸青崖才回過神,叼在嘴裡,伸手摸手機看時間。
陸良疇開口了:「以後讓邱博那小子少來一點,我的貓夠快被他給擼禿了。」
「我跟他說說。」
陸良疇站起身,「趕緊滾吧,我要出去下棋了。」
陸青崖也跟著站起起來。
陸良疇有一米八,個子不小了,但陸青崖更高,每回看他都是俯視。
今天再看,總覺得他更矮了些,整個人顯出一種正在走向死寂的衰敗。
他其實才五十多歲。
「我過來的時候,看見巷口那兒有人跳廣場舞。」
陸良疇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您也可以去跳一跳,那兒大媽挺多。」
陸良疇當即拉下臉,抄起掃帚就朝他呼過去,「趕緊給老子滾!」
陸青崖滾回了賓館,剛洗完澡,林媚來了電話。
他開了免提,下半身圍上浴巾,點了支煙,「吃過晚飯了?」
「早就吃了,陪眼鏡兒玩了一會兒,他今天好像挺高興的,我問他下課是去哪個同學家里玩了,他也不肯說,」她聲音輕輕柔柔的,「……你說,可能不可能是去哪個女同學家里了?」
陸青崖笑說:「不可能吧。」
「也是……他要是有這麼開竅,不至於快把半個班的女生都惹哭過。」
「那可能也是遺傳,我一直到高中都不喜歡跟女生玩。」
「那你青春期怎麼度過的?」
陸青崖低著頭,拿手抓了抓還沒擦乾的頭髮,笑說:「電話里說這不好吧?你過來,我當面跟你說。」
「不來,大晚上出門太可疑了。」
「我過來接你。」
「你別來,我真的不出來,我媽肯定得問一通。」
陸青崖便「嗯」了一聲,抽一口煙,「行,隨你。」
「真想我來?」
「下回再見還不一定什麼時候。」
以前隊裡有家屬過去探親,陸青崖總覺得他們黏黏糊糊,現在發現誰都不能免俗,都一樣的。
他笑說:「……半天沒見你就覺得不大習慣了。」
那邊沉默了一霎,而後溫柔又無奈地說道:「好啦,我過來。」
半小時後,陸青崖在賓館門口接上林媚。
她剛洗過澡,身上一股甜香,他上前一步抱住,湊近頸項嗅了嗅。
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陸青崖問她要不要出去逛逛,吃點夜宵。
林媚搖了搖頭,兩隻手揣進他褲子口袋裡,「吃晚飯的時候,我手上戒指被我媽發現了……」
「不是讓你到家摘掉嗎?」
「我忘了----我騙她說是假的,是人造玻璃,又被她嘮叨,說要給我安排相親。」
陸青崖沉默一霎,「想好什麼時候說了嗎?」
「不知道----暫時先這樣吧。」
「找個機會,我去說。」
林媚飛快搖頭,「千萬別!我爸輕易不發火,但真的發起火來還挺嚇人的。」
她兩隻手拿出來,抱著他的腰,「……到時候我可以跟你私奔。」
陸青崖笑了笑,知道她是說的玩笑話。
「林老師……」
林媚抬眼看他,「嗯?」
「進去吧,非要站在路邊餵蚊子嗎?」
林媚小聲說:「進去了你肯定要……」
陸青崖挑眉,掐著她的腰湊近一步,聲音低沉,「知道你還來?」
進了房間,陸青崖卻並沒有動她,滿屋子轉悠著,燒水泡麵。
「你沒吃晚飯嗎?」
「在我爸那兒吃的,全程看他臭臉,飯沒吃下多少。」
陸青崖翹腿坐在桌子前,跟林媚聊天,等著面好。
幾分鐘後,他揭了蓋子,沒什麼形象地呼嚕呼嚕吃起面來。
味兒有點香,林媚饞蟲也給勾起來了,蹭過去,把他往旁邊擠,「我也要吃。」
陸青崖直接扶著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讓你吃夜宵,非不去,跟我躲在賓館吃泡麵。」
林媚「唔唔」應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面見了底,陸青崖拿去外面的垃圾桶扔掉,進屋開了窗透氣,而後去刷牙。
林媚也跟了進來。
空間有點狹小,兩個人擠來擠去的。
刷完了,林媚要往外走,被陸青崖一把抓住。
他一隻手墊在流理台上,身體壓著她身體,湊近的呼吸里有股薄荷的香味,看著她問:「要嗎?」
林媚臉霎時就燒起來。
這什麼問法,搞得跟非法交易一樣的。
陸青崖胯往前頂了頂,很硬地戳著她,笑聲帶起溫熱的氣息,拂在臉上,「……很厲害的。」
林媚伸手去推他的臉,「……你有病。」
不知道怎麼就到了床上,裹著被子亂七八糟地糾纏。她怕隔音效果不好,不敢出聲,陸青崖就故意刺激她。
後背靠上床頭,一片的涼。幾乎是坐著的狀態,她的一條腿被他抓著抬起來擱在他肩頭,他頭埋下去。
他下巴上有鬍渣,有點刺。
慌落落的,是很陌生的感覺,像節節攀升的浪潮,要超過閾值一般,讓她覺得慌,又仿佛想要更多。
……
窗戶打開,微涼的風吹進來。
陸青崖隨便套上了長褲,在窗前把煙點燃。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洗完了澡,裹著浴巾的林媚走了過來,從背後抱著他。
他手夾著煙,搭在窗台上,轉頭笑看著她,「怎麼樣,厲害吧?」
林媚翻他一眼,不想睬他,伸出手,去拿他手裡的煙。
陸青崖有點疑惑。
林媚盯著煙看了片刻,探過身,摁在旁邊的菸灰缸里,「戒了吧,好不好?」煙霧很快地散了。
她總覺得他抽菸的樣子,看起來心事忡忡。
陸青崖頓了一下,「好。」
林媚看著他,認真地說:「想你身體健康,陪我百歲到老。」
·
在江浦市再留了一天,陸青崖的這個探親假就要結束了。
清晨七點,陸青崖出門,在賓館前的早餐鋪子裡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往旁邊剛開門的花店買了束jú花,攔計程車去往城郊。
墓園的糙地上沾著露水,一路過去,把褲腿浸得潮潤。
他停下腳步,把白色的jú花擱在墓碑前,也不講究,在旁邊潮濕的糙上坐下。
「媽,今天天氣不錯。」
他雙臂擱在張開的腿上,望著遠方。
薄霧浮動,籠罩著黃綠相間的樹林,涼慡中幾蕭索。
這是江浦市的秋天。
沒什麼條理,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講述一遍。
他習慣性地去摸口袋,才想起來已經承諾了戒菸,打火機和煙都已經讓林媚給沒收了。
他望著前方,沉聲問:「媽,你說,我是不是該轉業,多陪陪他們?」
自打複合,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他腦中。
是鐵血的軍營生活鑄就了現在的他,他對那一切的辛苦和榮光都懷有十分的感情,即便九死一生,也願意百折不回。
萬里江山路,積雪的群山,落月的長河,他拿腳丈量過那座西南邊陲城市的每一寸土地,血還是熱的。
家與國,自古是兩難的問題。
另一方面,他已經虧欠了林媚太多,不忍心見今後仍然由她一個人操持一切。
以前孑然一身,心無掛礙,召之即戰。
但現在有妻子,有孩子,他的命,不再只屬於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