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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4:52:34 作者: 明開夜合
林媚愣了一下,急忙起身,「您坐著吧,我們去幫你買。」
「你們買了有什麼用,中飯會燒嗎?」
這是……委婉留他們吃中飯?
林媚乾脆地替他做了決定,「我們買,您燒……我們開車過來的,方便。」
說著便把陸青崖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
中飯氣氛算不得多好,但好歹父子兩人沒掐起來,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只有林媚一個人嘰里呱啦,盡職盡責地給兩人當黏合劑。
吃過飯,陸青崖自覺地去洗碗。
陸良疇在客廳里轉悠著找茶葉,問林媚:「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還沒定……」
「他這這情況,我們家這情況,怕是高攀了。」他找出一盒碧螺春,捻了點兒茶葉擱進杯子裡,澆上沸水。
「……您反對嗎?」
陸良疇把茶遞給她,「我反對什麼,就怕你跟著我這個不肖子吃虧。」
茶水滾燙,熱氣騰在臉上,暖烘烘的。
林媚輕聲問:「您平常一直住在這兒嗎?……下回,我帶個人過來拜訪您。」
陸良疇臉上表情和緩,雖然沒笑,但也能看出來跟剛進門時有些不一樣了,「我沒什麼事,一般過來都能找到,我要不在,估計就在對門下棋。」
林媚點頭。
陸良疇往廚房方向看一眼,「過年,讓陸青崖回來。這種日子都不著家,成什麼體統。」
林媚笑說:「好。」
離開的時候,陸良疇將兩人送到門口,板著臉囑咐陸青崖,「幹什麼事都好好干,二十七八的人,別不著調。」
陸青崖應了一聲。
「什麼時候走?」
「後天。」
「走之前來一趟,給你戰友帶點東西過去。」
陸青崖:「好。」
沿著日光往西偏斜的巷子,兩人往回走。
林媚笑說:「……你們陸家的基因啊。」
陸青崖:「嗯?」
林媚趕緊說:「沒什麼……我說你們陸家基因好,帥都是一脈相承的。」
陸青崖笑了聲,挽著她的手,提醒她避開地上的水坑。
到車上,林媚問他:「你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五點要去見個人。」
「朋友?」
陸青崖「嗯」了一聲,林媚也沒多問。
林媚下午有事要去趟工作室,陸青崖回賓館休息,順便給沈銳和李昊打電話,詢問了一下隊裡的事。
下午四點半,出門,到江浦市外國語小學赴約。
到得早了十分鐘,陸青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聽見下課鈴聲響了,兩分鐘後,整個校園像是瞬間沸騰起來。
沒一會兒,放學的小學生一窩蜂地湧向大門,陸青崖往往旁邊讓了讓,讓那些前來接送的家長先跟自家寶貝們會師。
十分鐘過去,趕著第一波出門的人漸漸地少了。
教室里的林言謹背上早就收拾好了的書包,跟七八個小夥伴一塊兒往外走。
一個小胖墩勾住林言謹的肩膀,「眼鏡兒,你不是說你爸會來接你嗎?你爸呢?」
林言謹朝著大門口揚了揚下巴,「看見了?最高的那個就是。」
有女生驚呼,「……叔叔好帥啊!」
小胖墩哼了一聲,「我不信!你有爸怎麼不早說?」
「我爸是軍人,這麼多年一直在執行秘密任務,關係到國家機密,能告訴你們嗎?」
大家登時肅然起敬。
小胖墩:「他是軍人,那他怎麼沒穿制服!」
林言謹很是不屑,「接我回家當然要穿便裝,不然嚇到你們。」
言謹的這番解釋十分嚴謹,大家根本無從辯駁。
大家簇擁著到了門口,便看見個子最高的那個男人立直身體,笑道:「眼鏡兒,放學了?」
大家對著從未露面的「林叔叔」很是好奇,紛紛拿眼去打量。
陸青崖不知道林言謹說了什麼,被十幾隻充滿求知慾望的眼睛盯著,感覺十分怪異。
卻見林言謹朝前走了一步,低聲問他,「軍官證,帶了嗎?」
陸青崖不明所以,但還是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來遞給他。
林言謹接過翻開看了看,紅底的照片裡,陸青崖穿著一槓三星的武警制服,沉眉肅目,正氣凜然。
林言謹抿了抿唇,手指「恰好」按住了陸青崖名字那一欄,朝著他的同學們伸過去,「看見了嗎?」
便聽「哇」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圍過來,要跟「武警叔叔」握個手。
林言謹眼疾手快,往陸青崖面前一攔,「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說著,拽著陸青崖飛快往外走。
陸青崖低頭看他,很是疑惑,這小子著什麼急?
林言謹當然著急,怕待久了他們問題一多,就讓陸青崖知道了他在背後都說了些什麼。
走出去老遠了,林言謹才鬆開他,整了整衣領,把他的軍官證遞過去,語氣分外平淡地說:「還給你。」
第38章 故城舊人(06)
陸青崖把軍官證揣回口袋, 低頭看著林言謹,「找個地方坐坐?吃冰淇淋嗎?」剛被拽著走的時候, 他瞧見對面有一家DQ。
「不吃。」林言謹不睬他, 直接在前面帶路。
過條街,再拐了一個彎, 卻是到了附近的公園。
西南一角滿栽著竹子, 綠意森森。
林言謹在竹子前立著的石凳上坐下,拍了拍身側, 很公事公辦地說:「坐。」
陸青崖憋著笑,坐下。
「你不按時回家, 跟你媽打過招呼了嗎?」
林言謹丟過來一個鄙視的目光, 「你這麼多年不回家, 跟我媽打過招呼了嗎?」
陸青崖:「……」
這孩子,總能輕易的一針見血。
林言謹把書包卸下來,擱在腿上, 兩條腿晃著,背卻是挺得板正, 開門見山道:「我是不會承認你的。」
陸青崖沒吭聲。
林言謹要說什麼,他心裡多少有點數,並不覺得意外。
「我媽特別辛苦……」言謹這樣小聲地說, 「我們學校很貴,她要掙很多錢。我記得前幾年她總是睡得特別晚----但是我去問她,她說沒有,說我肯定是記錯了, 小孩子的五歲以後的記憶才靠得住。還有我外婆……有時候會跟我媽吵架,催她去見什麼人,我媽不肯,說她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我媽有時候,會偷偷一個人躲在廁所裡面哭……她誰也不會告訴,但是我聽見了,」林言謹盯著自己的鞋,「……她肯定很累,也很難過。」
年紀小小的他,每一天都在盼望自己能長大得快一些,可以替她分擔更多的事。每個方面,他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成績優秀、乖巧懂事、體貼聽話。
但其實林媚從來沒對他施加過任何的壓力,尊重他的每一個決定,只希望他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他尚且不能完全明白人情世故,但也漸漸能夠模糊地感覺到,她是在拼命給他最好,以抵消他缺乏父愛的遺憾。
陸青崖沉默地聽他敘述。
言謹今年十月滿八歲,已經過了可以坦然喊「媽媽」的年紀,取而代之的是聽起來似乎更酷的「媽」。
陸青崖回想,自己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麼?保管是跟著對街的男生瞎混,滾一身泥回家,家裡媽媽已經做好了飯,催促他趕緊去洗澡換衣服,別被陸良疇看見。日子無憂無慮,帶著一種蒙昧混沌的天真。
而言謹的八歲,卻是往肩上承擔了太多不該由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承擔的責任。
陸青崖抬手,把手掌搭在言謹肩膀上,安慰似地拍了拍。
他垂著頭,這次並沒有掙開。
父子兩人,坐在石凳上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青崖收回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交握。他心裡鬱結難受,重重嘆了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眼鏡兒,當年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媽分開。發生了一些事,有誤會,也因為我不懂事。我那時候日子過得太順了,缺乏責任感,做什麼事都隨心所欲……總之,是我錯了。
林言謹低垂著頭,沒吭聲。
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著林媚使了不少的小性子,但無論他說怎樣過分的話,她都表示理解,但不會和陸青崖分開的這一條底線,她寸步不讓。
她給他舉例子,說他以後找女朋友,無論找什麼樣的她都不會反對,哪怕她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