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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27:09 作者: 關心則亂
「其實我四年前才奉陛下之命常在東宮走動,陛下甚至讓我領了三成的東宮衛隊,用意就是希望我幫襯太子。」凌不疑彎下腰,撿起少商適才憤然立起身掉落地上狐皮絨毯,溫柔的蓋回女孩的膝上,「短短數月,我就發覺東宮情勢不好。」
「陛下立儲時,越妃娘娘還未有所出。當時朝廷兵少地寡,強敵環繞,陛下自己都要東征西討,親自上陣搏殺。可是刀槍無眼,誰都不敢說有個萬一,於是陛下趕緊立了尚在學步的太子,以安國本----這件事,哪怕是與乾安一系有齟齬的臣子也不好說什麼。」
凌不疑撿起火盆旁的紫銅鉗撥動炭火:「可是後來,世易時移了。朝廷兵強馬壯,局勢安穩,人心也開始動了。太子什麼都不做,有人嫌他魯鈍無才,太子若做些什麼,那挑刺的就更多了。陛下一共任命過三位太子太傅,頭一位就是虞侯……」他撥炭火的動作停了一下。
少商雙手抓著狐皮絨毯,低低道:「陛下是想讓太子與豐饒功臣親近。」
凌不疑放下紫銅鉗,笑了笑:「沒錯。可惜不過半年,虞後就藉故出錯,自行請罪『無才無德,不堪重任』。這種事強人所難有什麼意思,陛下就准了。後來陛下又找了兩位年高德劭的海內名士來做太子太傅,兩位老夫子為人和學問都不錯,可惜一個早早病故,一個體弱致仕----只有樓經的太子少傅算最長久的了。」
「也就是說,年富力強又有權有勢有功勳有名望的,都不肯幫扶太子?」少商暗暗心驚。
凌不疑笑道:「說的好。年富力強又有權有勢有功勳有名望的,要麼是景阩諸臣,要麼就是不願與景阩諸臣做對的。如大駙馬之父,出身望族又有率部來投的功勞,之後拜過左將軍,太中大夫,如今去做了封疆大吏……稱得上是出將入相,鎮守一方。那年陛下想讓他做太子太傅,結果他稱病不朝足有半年。還是那句話,這種事強人所難有什麼意思。」
「太子是陛下所立,他們這是跟陛下對著幹!」少商用力一捶車壁。
凌不疑道:「總而言之,留在太子身邊時間最長的就是樓經與王淳了。太子對他二人信重幾何,你可想而知了。」
少商沉默,冷聲道:「所以,你就非除了他二人不可?」
凌不疑閉了閉眼,向後靠在車壁上:「王淳不用說了,治家無妨,子弟們糟污糜爛的一望既知,可樓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太子常誇他賢能,哼,嫉賢妒能還差不多。他胞弟樓濟強幹有才,居然被他堵在郡丞一職上近十年!」
少商忽然想明白了:「你是為了打探樓家情形,才著意與樓家子弟結交的?」難怪當年樓垚對凌不疑滿口稱讚,說是一再相幫他們樓家。
凌不疑顯然想到了樓垚,淡淡看了她一眼,少商有些悚然,不安的往後縮了縮。
「就這麼著,一個顢頇無能的酒色之徒,一個固步自封的偽君子,只因多年情分,太子就對他二人一直倚重。」他道,「陛下總讓我多多幫扶太子,可怎麼幫扶,難道一年年收拾爛攤子就是幫扶?再這麼下去,太子就是不錯也錯,還越錯越多。」
「你可知道,那位自盡的韓青大人並非景阩諸臣一系,平日也未與越氏一族有過什麼結交,他只是對太子任人唯親的做派不滿而已。」
少商一驚:「那陛下豈非逼死了……」忠臣?!
「是呀,陛下十分後悔。」凌不疑道,「不過韓青此人也沒什麼分寸,平時御前奏對就頗多頂撞。其實他早就建議過陛下給太子下責問詔書了,陛下召他來安撫勸說了半天,誰知他轉頭在小朝會上又提了這事,眾目睽睽,陛下這才發怒的。」
少商惋惜的嘆口氣,沒再評判。
凌不疑索性將事情都認了:「沒錯,我知道文修君串聯彭真還在王淳之前。也沒錯,我是有意避開王淳信使的----這回我不想幫他繼續善後了。至於樓犇一案,倒的的確確是巧合了,只不過後來執意要追查下去,我不能說是沒有私心的----可是,不去除雜草稗藤,如何栽種珍貴的名品。」
「……如此說來,你是一心為公嘍?回頭我去告訴太子殿下,叫他好好謝一謝你,替他除了身邊兩大蠹蟲!」少商語帶譏諷。
凌不疑皺起眉頭:「不要惡語傷人,好好說話。」
少商被噎的半死,冷笑道:「那好,我這麼說。除掉樓王二人,你就是太子身邊第一人,不但今日太子會對你言聽計從,就是將來,你也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凌不疑淡淡道:「一人之下也好,萬人之上也好,其實日子都苦的很,沒有與樓垚天高海闊遠走他鄉來的有趣。」----很好,他也開始惡言相向了。
少商氣的心口發疼,猛然立起,可惜沒走兩步就到車門了,她只好憤憤然的站住,
凌不疑看她這幅莫可奈何又氣鼓鼓的樣子,驀的心軟了。他左臂一伸將女孩拉過來,本想讓她坐到自己身旁,誰知少商不肯,推搡間一路滾到地上,在柔軟的皮毛上半跪半坐。
凌不疑雙手放在她的肩頭:「少商,我並不是心存歹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