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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27:09 作者: 關心則亂
    萬萋萋見此情形,悄悄湊到少商耳邊:「你怎麼不說話了。」

    少商沉默的捧著漆木碗喝湯:「……他一說話,旁人都不用說了。」

    萬萋萋似乎察覺到什麼,驚異道:「他這是在替你撐腰呀。」

    「我知道。」少商道。睫毛低垂,面無表情,一粒粒數著湯中的小圓菇。

    這時,有侍婢將樓大夫人叫了出去。

    樓大夫人沿著曲廊拐入一間昏暗的小屋子,只見丈夫正焦躁的負手等在那裡。

    樓太僕看見妻子,就焦急道:「我在前院聽聞內席發生了爭執,有人欺負少商!」

    樓大夫人嘆道:「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小女娘們生了些口角。凌不疑是多少女子夢裡之人,如今定親了,自然有人不忿。」

    「沒什麼要緊的凌不疑會忽然離席而去!」樓太僕提高聲音道,「我都著人打聽了,一群長舌婦圍著欺侮少商,其中還有阿縭!怎麼王姈又來了,我們和王家又沒什麼交情,我不是叫你別讓她見阿縭嗎。王家爛污的很,別讓阿縭跟著學壞了。」

    「我知道!」樓大夫人道,「我也看不上王家,可她來了我能趕她走嗎,到底還有皇后的面子在呀!」

    樓太僕在屋裡走來走去,惱道:「你也是,見她們欺負少商,你不會攔著呀,那屏風能攔住什麼,吵的外面侍婢都聽見了,你們能聽不見?!」

    「欺負什麼了,也就是幾句玩笑話……」樓大夫人神色不變。

    樓太僕忽的站住了,定定看著妻子:「程氏曾對你當眾無禮,見她受辱你心裡暗暗高興,是不是。」

    「大人謬言,我怎會如此!席間這些夫人都是多年交好,她們都不管束自己的女兒,我若越過她們開口就是將人都得罪了!」樓大夫人急促的辯駁。

    「沒有就好。」樓太僕沉沉的看妻子,「眼睜睜看著賓客在自家受辱,你以為只有凌不疑和程家顏面無光。我告訴你,丟臉的是樓家!」

    他甩開袖子,背身道,「那群無知淺薄的婦人,這親事定都定了,她們默許女兒羞辱程少商能有什麼好處,難道凌不疑還會因此退婚不成!不過是叫陛下心中不快而已。既知道程少商人微位卑,聰明的就該賣凌不疑一個好,幫著周全才是!」

    樓大夫人恨恨道:「凌不疑這昏聵瞎眼的豎子,究竟看上那小丫頭什麼……」當年兩個女兒沒嫁之時,她也曾暗暗打過凌不疑的主意,可惜全無結果。

    「這種廢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樓太僕乾脆道,「自來無能之輩最愛詆毀有能之人,程氏能擒下凌不疑就是天大的大本事!一群不知進退的婦人,與那嫉賢妒能的小人無異!我看你也是越來越昏聵了。將來二弟那房的事你就不要過問了,阿延如今愈發能幹,就由她管。」

    「我是宗婦,也是主母,樓府之內焉能有我管不著的地方?」樓大夫人怒了。

    「你以為凌不疑是怎麼知道內筵之事的?」樓太僕冷聲道,「是阿延使人去傳報的,將她們欺侮少商的話一句句都傳了過去。還說長輩在上,她做晚輩的沒法開口,你以為她指的是誰?」

    「這奸滑的女子!」樓大夫人驚怒道,「居然……」

    「你不願做聰明人,自然有人踩著你做聰明人。」樓太僕冷冷道,「阿延夫婦在族內廣結善緣,各處賣好,你若再昏聵下去,苦頭還在後面!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

    樓大夫人氣呼呼的不說話。

    這時侍婢來報:「程家小娘子忽道身子不適,凌大人已陪著回去了。」

    樓大夫人不悅道:「她倒把凌不疑抓的緊。自己要回去了也不肯留下凌不疑!說不得,是急著賣弄委屈去了。」

    「你說什麼昏話,她到底是和阿垚定過親的,難道要留下鬧洞房嗎!」樓太僕覺得妻子這幾年眼界愈發狹窄,全無年輕時莊嚴大度的模樣,「就算是她使了手段,凌不疑肯被她哄著走,那就是能耐!」說著便甩袖離去。

    ……

    凌不疑和少商坐在馬車中,一路無言。

    「你怎麼不說話。」凌不疑道。

    少商淡淡道:「大約是適才說的太多了。」

    「適才你也沒怎麼說話。」

    少商沉默了。

    凌不疑向女孩伸出手,女孩卻低著頭。他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在昏暗中猶如蒼白盛開的石蘭。他捏緊拳頭,收了回來,「我何處不妥,你說給我聽。我總是想讓你高興的。」

    少商凝視著角落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叔母以前常笑我天真,不知什麼才是權勢。今夜,我親眼看見了。萋萋阿姊,姁娥阿姊,還有那幾位願意幫我的姊姊們,我們盡力辯解,奮力爭論,抵擋的好生辛苦。阿母在帘子後面想來也忍的不易。然後,你來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打發了。你後來甚至都不用說話了,你目光所及,大家就會依著你的意思去做。」

    凌不疑低聲道:「你不喜歡權勢麼。」這世上怎麼會有人不喜歡權勢,「看不出,原來你倒是莊生的信者。」他手指僵硬,開著言不由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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