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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27:09 作者: 關心則亂
    「後來皇甫家敗了呢?」少商充滿了幸災樂禍,「她是不是一溜煙跑了!」

    桑氏十分嘉許的看了眼女孩:「不但跑了,還撇的清呢!她躲在夫家不敢出來,刺史著人上門去問,她就急慌慌的扯著與後夫生的兩個兒子,道『吾獨生此二子』!」

    「就這樣,後來皇甫夫子東山再起,她還好意思再出來?」這般臉皮的厚度,少商不知是該佩服還是唾棄了。

    「人家說了,她有苦衷!」桑氏諷刺道,「稍待局勢緩和,她就迫不及待的拿戚氏來壓我,一天到晚在我跟前說戚氏多麼溫柔卑弱,照顧皇甫儀多麼周到,比我強了不知多少。後來,呵呵,皇甫儀終於成全了她們。讓她們二人真成了婆媳……」說著,她笑出聲來,「這裡我要替皇甫儀說一句,做的好!」

    少商泄氣道:「荼夫人哪裡是真喜歡戚氏,她不過是拿戚氏來斷絕夫子和叔母您的婚約,等著以後再找更好的新婦呢!」

    桑氏淡淡一笑,一針見血道:「你不知道。荼夫人這種人,永遠不會滿意任何一個新婦的,若是可以,她恨不能自己嫁給她那前程遠大的兒子呢!」

    少商險些嗆著口水,又驚又笑,上前抱著桑氏的胳膊,用臉蛋揉著柔軟的細布袖子。她就喜歡這種又刻薄又直白的譏諷!

    桑氏撫其面龐,柔聲道:「你相信叔母。皇甫儀娶了戚氏,是對戚氏最大的懲罰。他辭官歸隱,則是對其母最大的懲罰。其實後來,他什麼都明白了,只是說也無用了……」

    少商興味道:「叔母倒想得開,什麼都放下了。」

    桑氏笑了笑,側首回憶起來:「當初和皇甫儀退了親,要說不傷心是騙人的,我本已無心再嫁,可父母兄姊每日長吁短嘆,動輒哭天抹淚的,我就想還不如嫁了算了。」

    不過她不是自暴自棄的性子,就算要嫁人也要好好嫁,做不到恩愛繾綣,至少要互敬有禮,「其實,當時我雖誤了花期,名聲也不大好,但仗著父兄家世也不是沒人要。山上那三五個性情溫厚和善的未婚仕子中,我最後挑中了你叔父,一來嘛,他時常偷偷瞧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二來嘛……」

    她笑倒在案几上,「不是我自誇,整座白鹿山,算上山下的兩座縣城,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叔父更俊秀美貌的年輕公子了!」

    「叔母,你這樣以貌取人好嗎?」少商也想笑,卻板著小臉。

    桑氏掩袖笑道:「所以我已不恨皇甫儀嫌棄我容貌了呀!對著你叔父的臉,哪怕之前兩人不熟,日子也能好好的過下去。」

    看對面女孩板臉瞪眼,她歡樂了半晌,才道,「好,我不笑了……嗯,剛成親那陣,我和你叔父都束手束腳的,不知該如何相處。他當時想的是,我嫁他後,吃穿用度都不如娘家的好,未免對不住我。我想的是要盡力幫襯你叔父,做好程家婦,誰知後來……後來……」

    桑氏微微而笑,神回往日,在少商的追問下只好繼續道,「有一日,你叔父看天高氣爽,就領我去踏青野遊。他不知該和我說什麼,就拉著我漫山遍野的跑,我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然後他以山中野花編了一個大大的花環,戴在我頭上,誰知那花環編太大了,一下就滑到我脖子上,我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他臉紅好像做錯事的稚子般。那時我便想,能嫁給他,真是太好了。我要跟你叔父好好過下去!」

    少商心中替叔父叔母高興,嘴上卻道:「是呀。自那以後,你們一有空就到處踏青玩耍!我聽老程夫人說過的!」有時這倆貨還要拉上老程縣令闔家一道郊遊野餐。

    桑氏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不無惋惜的嘆道:「唉,我和皇甫儀一道長大,其實細想,我們頗為相似。我不愛撫琴,愛吹簫,偏他也愛吹簫,我只好耐著不喜去學琴。後來嫁了你叔父,他倒愛撫琴。我們一道研讀新得的曲譜,閒了就合奏一曲。老大人曾說,這才叫姻緣呢,何必遷就來遷就去的。」

    將少商攬在懷中,輕輕撫摸她柔順烏黑的發頂,桑氏對她道:「皇甫儀不是壞人,只是……」她悵然道,「只是沒弄明白。」

    少商其實不是很懂,勉強點點頭。

    兩日後,程府眾人用過晚膳,程娓照例去讀書,雙胞胎被趕去早早睡覺,只剩下程止夫婦和樓垚少商在庭院閒聊。少商見月色皎然如玉,便央求叔父叔母合奏一曲。

    程止一面調試琴弦,一面豪氣道:「成!今夜就讓你們飽個耳福!當初我苦練這支曲子足有兩個月,才博了你叔母一笑的!」

    桑氏眨眨眼,笑而不語。

    程止起手一撥,聲如轉珠清亮,桑氏柔和的蕭聲隨即跟上。少商聽出這叔父叔母常愛合奏的一曲《鄭風.出其東門》,當即心領神會,莞爾一笑。

    曲述情聲,悠揚婉然。桑氏吹著蕭,心思迴轉。

    她自小主意篤定,但無人知道,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的是怎樣的感情。是不是當初只要皇甫儀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對她軟玉溫存她就滿足了?

    直到程止向她彈起這支曲子,她才明白:她可以吃苦受罪,可以忍受冷言冷語,但她要的是如詩中那樣專一不二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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