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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19:49 作者: 晏閒
    這世間有許多藥物未必有毒,卻可令人在服下一段時間後呼吸急促意識不清,便是想喊也喊不出聲。

    盧淳風想通這一切後自惱不已,他怎麼早前便沒想到?跌掌的同時,又心服口服地自我安慰,人腦子和人腦子之間也有天差地別,誰讓人家才是梅鶴庭呢。

    如此一來,他對開棺後能查出真相的信心更增了幾分。

    *

    當陸老太太快被這近十里路折磨掉半條命時,一行車駕終於到了博萬壇。

    就在這時,側路的園陵道上突然響起一陣滾滾車輪聲。

    「姨母!」

    卻是陸紅纓乘青繒小車追趕了來。

    宣明珠聽見聲音要下車,梅長生當先下馬,來到車邊安撫住她:「眼下日光正烈,殿下莫動,臣去支應,無事的。」

    宣明珠頓了一下,道也好,畢竟他最擅長的就是講道理。

    而梅鶴庭給總角小姑娘說文解事的口才,早早就被古靈精怪的梅寶鴉鍛鍊了出來。

    梅長生迎向小車走去,陸紅纓適時也急急下了車,瘦瘦一個女孩子,一看見梅長生,沒斷過淚水的眼眶又紅了。

    她絞著帕子埋低頭:「是我不好,我對不起母親……」

    梅長生靜靜地待她哭完,而後彎身,平視她的眼睛,聲音和緩道:

    「姑娘何錯之有?換作任何一人,恐怕都無法對查驗親人屍體之事做到無動於衷。在姑娘這個年紀,想要尋出一點對抗長輩的勇氣,是莫大的不易,姑娘敢於隻身趕往汝州,已經很是了不起了。」

    他眼裡蘊著溫煦的光芒:「姑娘只需記著,今日樊城殿下的玉棺,是梅某強行決定開的,為的是還冤者一個公道,而不是姑娘的決定。姑娘年小,左右不得,記住了嗎?」

    紅纓明白他說這樣的話,是為將自己的愧疚減到最低,含淚道謝,斷斷續續地說事關母親身後大事,她想要在場。

    梅長生同意了,將她送到宣明珠的車上。

    「纓兒!纓兒!」二人路過馬尾巴後拴著的陸學菡時,後者眼裡迸出一點絕處逢生的光亮。

    他心想,女兒到底是與大長公主連著血脈的,希冀她能幫自己這當爹的求幾句情。

    紅纓聽見這道呼喊,眼淚掉得更凶了,卻咬牙目不旁視登上壁車。

    梅長生側眸盯了他一眼,陸學菡立刻噤若寒蟬。

    宣明珠見了外甥女自然憐惜,尤其當小姑娘怯怯紅著眼問她,姨母是否生我的氣了,宣明珠的一顆心宛似浸在了梅汁子裡,輕撫紅纓的後背。

    「傻姑娘,我的好孩子,我疼惜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呢?為你母親查明遺願的事,是姨母定下的,與你的心不相干,你不許將愧疚長長久久地存在心裡,聽見沒有?」

    陸紅纓使勁點頭。她知道好歹,姨母的話,與方才梅大人說的大同小異,他們雖然和離了,卻都是這樣好的人啊。

    霎時間,陸紅纓忽然對表妹寶鴉生出一種說不出的羨慕,她閉著眼靠在溫香的懷抱里,感受這一刻的倚靠,默默飲泣。

    車外頭,梅長生正要回鞍上馬,陸學菡忽嘶啞地道了一句:「你我本是一路人,都知道做駙馬的難處,為何不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梅長生陰惻地轉頭,像是看著一隻鬼在開口。

    陸學菡被這個眼神刺激了,握緊雙手道:「說句戳心的話,梅大人是被公主休離的,暗裡定有許多難言的苦楚。公主是金枝玉葉,規矩嚴明,連幸一個女子也要看她的臉色,你我都是男人,這樣的艱辛你一定能明白吧!」

    「我不大明白。」梅長生冷漠地打斷他,頓了一頓道,「還是要感謝你自己啊,生了個好女兒。」

    陸學菡愣愣地看著男人冷白玉似的側臉,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梅長生歪歪頭,望著他,輕笑了一下,「本官之所以插手此事,一來為我家殿下,二來,她喚了我一聲姨父。」

    為這聲千金不換的稱呼,小姑娘做不了的抉擇,他幫她承擔也就是了。

    *

    守陵吏早已接到令,引著這一行貴人到園陵的下榻處。

    自然,誰也不是來這兒賞景喝茶的,梅長生淨手後,戴上魚膘做的薄手套,便帶著盧淳風與仵作去往樊城公主的停靈殿。

    紅纓含淚要跟著,被宣明珠阻了,宣明珠自己要跟過去,又被梅長生給阻止了。

    「雖知殿下手足情切,然此間陰氣重,未免衝撞,殿下姑且稍安在此,靜候臣等佳音便是了。」

    宣明珠先派女使將紅纓安頓在隔壁,怕她無意聽見大人的什麼話,存在心裡,而後板眉瞧著他道:

    「樊城是皇家的人,是我妹妹,你們一群男子,畢竟要剖開……有我在場守著,總能為她身後留一份體面尊嚴。」

    他這些年做慣了仵作的活兒,她可曾嫌過他?這會子倒拿陰煞來蒙人。

    梅長生仍舊搖頭,柔和的語氣中透著不容反駁的堅拒,「不行。」

    那是什麼樣的場面,豈能讓她近前的。

    宣明珠眯縫起眸子,「梅大人說什麼?」

    梅長生頓了一下,目光從她的臉上收回,斂睫頷首:「方才是臣衝撞了。臣啟殿下,臣說,不行。」

    「……」宣明珠睜大眼睛瞪住他。

    梅長生且那麼禮儀周正地立著,決定的事卻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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