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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3:08:13 作者: 無邊客
縱使給林殊文換了光線明亮的燈,嚴融之該囑咐的沒少說,畢竟見過好些文人,或是常年在燈下做活兒的工人,毫無節制地用眼把眼睛都給看花了。
林殊文年紀還小,嚴融之不希望這樣的習慣傷到他眼睛。
少年坐在凳上,面前沒書看,又不能做簪子,只好盯著放在膝蓋的兩隻手,耳尖還是紅的,心跳仍沒平復。
他禁不住去想嚴融之方才的話。
直到對方招呼他吃飯,林殊文捧起一碗稀飯,夾起香萵吃了幾片,望著另個碗裡蒸得香軟嫩滑的蛋,問:「嚴爺不吃麼。」
嚴融之道:「還不餓。」
過來也是臨時起意,打雷不放心林殊文獨自待著。他總覺得林殊文有什麼心結,因此對他自己總是不太上心。
嚴融之道:「我想照顧你,出於真心,無需感到負擔,平日裡該如何就如何,更不用刻意躲著我。」
雷聲停後下了一陣雨,不久就停了,嚴融之替林殊文把門窗關好才離開。
林殊文手持燭台,男人早就走遠。
他仍立在濕潤的院中,涼風襲面,石板幽幽晃動著他的身影,自己盯著自己的影子看半晌,無端地,心底那股糾結一下子如雨後撥開的雲霧消散。
他甚至想,嚴融之喜歡自己。
少年不由抿唇,到底沒忍住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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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續幾日,林殊文一直跟莫布,以及幾個同齡的小伙子,還有鄭哥兒、徐哥兒,早起去河邊撿蝦撿螺,又去山上挖筍,運氣好一點的話,莫布他們還能逮到出來覓食的野物,比如兔子,山雞。
八寶村十日開一次村集,上次村集已經過去,林殊文只能跟莫布到其他村的小集把東西賣了。
幾日撿的蝦魚,還有筍子賣後又陸續掙得五十多文,莫布他們打了野兔山雞之類的,賣出的錢多些,他娘給他留了十五文當零用,其他的都存起來。
莫布道:「俺娘想叫俺娶媳婦了。」
徐哥兒和莫哥兒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莫布卻看著林殊文,猶豫片刻,終究只是抓了抓後腦勺,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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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集在正午最熱的時候就散了,鄭哥兒跟徐哥兒回家忙了一陣,不久就到林家舊屋,這時候兩人已經每日要學十個字了,頗為費勁。
林殊文考他們單字,單字默寫尚可。若合成常見的話句,便磕磕絆絆。
林殊文還未考他們詩詞,兩個哥兒沒有太大遠向和抱負,詩句就不學了,能看得明白家常話就已滿意,是以林殊文先教他們最常見簡單的話術用詞。
徐哥兒臉都快皺成一團,喃喃道:「我忘記怎麼寫了。」
鄭哥兒道:「這個字我會,我教你。」
兩個哥兒誰記得字就帶誰,利於加深記憶印象。
林殊文默默看了會兒,點點頭。
中途兩個哥兒聊起明日喜酒一事,新郎娶的是杏花村孫家的小女兒,新郎是跟著地主爺來的,建了新房,酒宴就設在院子裡,聽說擺了二十餘桌,挨個去都能輪流喝上一口酒。
徐哥兒問:「小先生明日要不要跟我們結伴去?」
林殊文平時總獨來獨往,出去也是跟著莫布。
但莫布明日要隨家裡大人們一塊過去的,徐哥兒見舊屋冷清,把林殊文一起喊上。
鄭哥兒道:「先生跟我們一起來吧。」
他們跟林殊文學認字給的禮輕了些,本來就有點過意不去,顧及林殊文獨自生活,就想做什麼都帶他一把。
林殊文還在猶豫,門外來了人。
嚴融之的出現讓徐哥兒跟鄭哥兒齊齊啞聲,村里漢子不少,但沒有哪個漢子像地主爺這樣沉靜穩重,言行舉止透著不同的氣質。
很多尚未婚嫁的姑娘跟哥兒見過地主爺後,無不驚訝,原以為是個富態老頭兒,哪裡料到這般年輕。
兩個哥兒互相對視,紛紛不太自在。
林殊文起身:「嚴爺。」
自從那日雨夜送走對方,林殊文忽然就沒那麼彆扭了。
且幾日未見,乍一碰面,他覺察自己欣喜居多,夾加幾分想念。
徐哥兒跟鄭哥兒一看情況不對,把每日所學,寫著字跡的紙收起疊好,揣進兜里。
徐哥兒道:「先生,我跟鄭哥兒先回去。」
又齊刷刷看著另一道闊挺高大的身影,兩個哥兒低著腦袋:「地主爺,我兩先走了。」
林殊文送哥兒們離開,把門一合。
嚴融之道:「我來早了。」
林殊文悶悶點了點頭,嚴融之走到少年面前:「別怨我的不是,前幾日不見,今日來早些就當抵消了,如何?」
林殊文低聲:「我沒怨。」
聽了少年微弱的解釋,嚴融之淺淺揚起濃眉。
他把手上的包裹打開,口吻自然:「殊文,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林殊文好奇,包裹里裝的是一套新衣裳和鞋子。
外衫呈淺淡的天青一色,罩衫下的內層是件繡著雅致花紋的珍珠白長衣,尺寸是按照林殊文的身量製作的。
年初林殊文剛到八寶村時,只帶了幾套春衣,衣式料子都不錯,但只能在天冷的時候穿著禦寒。
時節轉熱,他新添置的三套衣物是尋常百姓穿的款式布料。少年模樣和氣質好,一分的衣物襯出四五分,但嚴融之還是想替他弄幾身漂亮衣裳的穿上。